李山迟缓地发现了这个惊天的秘密。
“我、我现在要回家啦。”小笨狗用笑脸掩饰自己的心虚,软着嗓子腻乎乎地叫,“严骋,快点开车,我们回家吃晚饭嘛……”
他居然想就这么把离家出走的事糊弄过去!
严骋都不知道是该夸他聪明还是骂他笨。
他小时候养过只以拆家著称的哈士奇,漂亮的很。妈妈家教很严,连狗都要守规矩。可是那只哈士奇每次都会抓坏家里的沙发,翻倒垃圾桶,吃掉厨娘新做的菜。
它知道自己错,却还是要干坏事。
犯了错就用一张傻而讨喜的脸求原谅。同面前的李山,简直一模一样。
到最后,那条蠢狗还是被忍无可忍的母亲送走了。
如今他和李山的处境又能相差多少?
李山看他有些发呆,壮着胆子凑上去,小声问:“严骋,我可以回家吗?”他其实很害怕,严骋真的生气不再要他。
严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给出了否定的答案,这个家伙绝对会在地上打滚卖萌求原谅。
“先不回。”
“带你去个地方。”严骋沉声说着。
贺缜说的对,他们骨子里是同样的人,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外界的鄙夷,长辈的阻挠,眼前的所有困境都会因他的妥协迎刃而解。
李山也绝对不会,再逃到他无法触及的地方去。
“去哪里呀?”李山天真地眨着眼睛。
严骋只觉得周身陷入漆黑的浑沌,声音仿佛从深渊中发出来。
“找到你的家人了。”他说,“带你去见妈妈。”
第51章 私欲贪婪,雏鸟归巢
“妈、妈妈?”
李山完全没有办法理解严骋的话。
什么叫做“带他去见妈妈”?是哪一个妈妈?
难以抑制的激动和兴奋在胸中燃烧,可期待了太多年的事早已在经久的失望中变成遥不可及的梦。
他早就不敢设想自己还有找到父母的一天。
那些澎湃激荡的心情和无数失落堆叠而成的恐惧交织成网,缠绕着李山,令他不知所措。
严骋早就明白如果自己这样做意味着什么。
李山会有一个家——他会有一个归处,他便再也不会撇下父母逃走。无论往后发生什么事情,他都不会消失在严骋的视线里。
于此同时,李山甚至可以作为贺家的小少爷同他光明正大走在一起。再也不会有人嘲讽他妄图登天,就连一直期望他娶一位名门闺秀的母亲都会点头同意。
但是。
李山永远都不会找到亲生的父母了。
严骋捏着方向盘,陷入了两难的天人交战。
李山的脸被期待和焦虑涨红,可被他捏出来的手指印依旧格外清晰。
那双眼睛满怀期待的望过来,声音也颤抖着。
他小心翼翼地问:“严骋说的——是我的爸爸妈妈么?”
他轻轻的,声音放低,嗓音放软,像是怕惊了这一刻的美梦。
严骋狠下心想,已经二十年过去,李山都没能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就连他也投入了大量的金钱和人力,在更广的范围内搜寻李山的血脉根源。
却都一无所获。
或许李山,根本就没有机会找到他的家。
那么就像贺缜说的——让李山成为那对夫妻的儿子。丧子的夫妻精神有了寄托,再也不用应付那些贪婪亲戚的骚扰,寻根的李山找到父母。
——只要严骋与贺缜不出意外,他们就会永远是一对亲生母子。
可说到底。
严骋很清楚,是他自私的贪欲战胜了一切。
一个谎言,将会需要一百个谎言来弥补。
“对。”严骋仔细望着前路,根本不敢直视李山的眼睛,却还能张嘴淡然地说出胡话,“刚刚得到消息,你就离家出走了。”
“要是再走丢,是不是又找不到妈妈了?”
他还叫李山分辨别人的谎言,实际上,最会骗人的就是他。
“我错了……”李山身上拦着安全带,可带子紧紧绷在胸前,他整个人都要从后座贴上来,清晰快速的心跳声像战鼓轰鸣。
“她、她……”
“我妈妈……”
“妈妈……”
他紧张得话都说不清楚,有千言万语想要询问,却每个字都凝滞在舌尖无法吐出。
他想问的东西太多了,他有太多要说的话,到最后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阿姨是个很温柔的人,跟我妈妈一点都不一样。”他越是紧张,严骋便愈发愧疚,可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已做了决定,便会竭力把这个谎言维护圆满。
贺缜已经收到了消息,会配合他的演出。
就别期待的重逢陷入饱藏私欲的贪婪。
“我知道妈妈很好的。”李山红着脸,想证明自己对妈妈还有印象,他扒着严骋的座椅,唠唠叨叨地说,“妈妈会弹钢琴、会画画、不会揍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