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柔瞳孔颤抖地望着他,悬着的心才算放下。
她还以为,就连这个儿子都会离自己而去了。
幸好。
“好孩子。”贺柔强忍着落泪的冲动,却已经心头酸涩,根本无法开口。暮云笙拍了拍她的肩膀,低声对李山道。
“晚上想吃点什么?爸爸回去给你烧——不过暂时要戒糖戒辣,不可以吃小蛋糕了哦。”
他生硬地更改了话题,避免贺柔更加伤心。
“爸爸做什么我都爱吃。”李山甜甜地说。
短短一天之内,遭逢了太多变故。
李山心中百感交集。
这段时间的相处,他看得出贺柔的精神脆弱,恐怕再也经不起一点打击——若非如此,也不会所有人都陪着她演戏。
她把李山,当成了最后的精神寄托。
既然自己的生命已经无法圆满,为什么不让更多的人得偿所愿?
他愿意背上暮溪的影子。
愿意让贺柔透过他——去看另一个人。
“不过爸爸,”李山歪歪脑袋,“严驰呢,他怎么不见了?”
“你们是一起送来的,当时情况太急了。”暮云笙解释道,“院方没搞清楚就把你们放在了同一间病房。”
“他这会好像是被推到影像室,做检查去了。”
暮云笙知道这两人关系并不融洽,主动提议:“等一会爸爸给你换间病房——我们就去楼上住严骋隔壁,好不好?”
李山觉得自己像个几岁的娃娃一般被哄着。
心中酸楚与温暖并存。
“好是好,不过要等等。”李山悄悄地比了个嘘声手势,“我还有一点账,没跟严驰算呢。”
严驰哪知道自己将遭遇的是什么。
他做过检查回来,简直被折腾掉半条命,虚弱地躺在床上,腹部的刀口开始痛了。
两床中间的帘子被拉开,李山虽然吊着一条手臂,但整个人精神很好。
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他身旁的小桌子上摆满了营养美味的食物。
贺柔坐在床边,耐心地替他剥开鸡蛋,就差塞进嘴里喂了。
严驰只看了一眼,就恨恨转过了脸。
——自从父亲离奇消失之后,妈妈就像变了一个人。
这么多年她虽然得不到严家的认可,但始终过着富足阔绰的生活。如今父亲陡然消失,母子两个没有任何谋生的技能,看着银行卡里的存款一点点流失,妈妈越来越焦躁。
以前他是妈妈口中心上的宝贝疙瘩。
林宛蓉对他说,就算一辈子呆在家里也没问题。
可现在,暴躁的母亲每天在家里打砸,愤怒地质问他究竟为什么不像严骋那样优秀。
他出了这么大的事情,甚至连林宛蓉的电话都没有拨通。
手术同意单还是自己清醒时候签的,护工是警方临时找的。
再看人家母慈子孝的场面,严驰都觉得扎眼。
他还想用这个秘密去威胁李山呢——可如今看来,亲生的与领养的又有什么关系?李山还不是好好被贺柔当成个宝贝捧在手心里疼?
严驰失望地闭上双眼。
李山吃过了饭,贺柔便收拾东西去清洗。
从小养尊处优的大家闺秀,身上没有半点矫情的毛病,连李山对这样的性情都自叹弗如。
他看着贺柔离开,望了望临床的严驰。
拿出了准备好的鸡汤。
“要不要喝一点?”李山主动问。
严驰茫然地睁开眼睛,看着面前这个被他诟病已久的呆瓜。
一时之间,自责愧疚涌上心头。
从前他总是看不上这个男人,觉得他笨、他没有用——可事到如今,唯一一个关心他的人,竟然是李山。
鸡汤被细心地撇去了浮油,只有一碗清澈的汤汁。
升腾的热气熏蒸着严驰的双眼。
他眼眶发酸,几乎要感动到哭出来了。
“没、没想到你人还挺好的……”严驰发自肺腑地感慨。
“别客气嘛。”李山大度地说,“以后我们就住在一个病房,要相互关照呀。”
“嗯。”严驰含泪点头,猛干鸡汤。
结果当天夜里,李山就好好关照了一下这个同房病友。
因为手术外创缝合过伤口,所以尽管安眠药对伤口的恢复十分不利,但为了避免过度疼痛无法睡眠,主治医生还是给两个人都发了安眠药片。
李山紧张地捏着小药片,看严驰送水吞服。
他松了口气。
深夜里,“咔嚓咔嚓”的剪刀摩擦声在病房里响起来。
李山平静地睡在自己的病床上,直到第二天清晨听见隔壁失控的尖叫。
严驰捂着自己铮亮的头,不顾伤情跳起来对着李山骂。
“你这个王八蛋!你黄鼠狼给鸡拜年!”
“有本事以后睡觉你都睁着眼!老子非把你剃成亚欧大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