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她在想,若她能早一点结果这烛九阴,和孔昭一起对抗韦峻,德音琴是不是就不会受损?
孔昭也不会……消失。
她全身的血液似乎都在经脉中沸腾,周围的空气变得滚烫而稀薄,九尾狐碧绿的眼瞳蒙上了一层血红的薄膜,灵气在她周身源源不断地汇集,像是一场小型的飓风。
愤怒和歇斯底里竟让她在这片刻向上跨过了一道坎。
天上隐约有雷云汇集,是天道在为触摸到天狐境界的狐仙造势。烛九阴挺起胸口,蛇尾一扫,上身扬起承接九尾狐自上而下的一击。
祁北斓不躲不闪,用自己最脆弱的部位去承受烛九阴的攻击,前掌径直扑向对方胸前的要害,以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势和烛九阴撞在一起。
灰黑色的指甲深深地扎进了九尾狐柔软的腹部,鲜血淅淅沥沥地染红了雪白的皮毛。只要再往下拉几寸,就能彻底把她的腹腔豁开。但烛九阴的手臂上石块似的肌肉在微微痉挛,再也使不上力气了。
因为祁北斓的前掌已经刺入了它的胸口,还顺着惯性用力地搅动了两下,喷溅出的血沾了她满头满脸。她什么都不在乎了,就以这种你死我活的姿势,另一只前爪猛地划向烛九阴的咽喉。
若是白遊或黎海若见到这颗心脏,他们会觉得熟悉。因为烛九阴的肉身曾经被有苏狐族分食殆尽,只有一颗心脏还是活的,被供养在狐仙村的柳树里,是楼面用以复活烛九阴的媒介。
上古凶兽皮糙肉厚,相对脆弱的脖颈皮肉也坚如岩石。狐仙爪尖指甲尽数崩断,血流如注。她还怕伤得不够,整个狐身攀附在烛九阴的身上,偏头用犬牙恶狠狠地咬上烛九阴的喉管。
烛九阴丑陋粗笨的五官扭曲,痛苦地张开蒲扇似的大手,想把狐狸从身上扯下来。但手刚碰到她背后的尾尖,就条件反射地缩了回去,掌心皮肉被烫得焦黑一片。
楼面的复活虽然有效,却也夺取了它大部分的灵智。它身下粗长的蛇尾狂怒地翻腾着,扭动的幅度却越来越微弱,终是失去了支撑的生机,上半身直挺挺地向前扑去。
祁北斓趁机松开嘴,落地顺势一滚,免得被沉重的尸身压在下面。
她喘着粗气看着烛九阴渐渐停止了挣扎,空白的意识才渐渐回笼。她僵硬地扭过脖子,发现自己正好滚落到了德音琴旁边。
或者说,是残破的德音琴旁边。
德音琴七弦尽断,桐木的琴身彻底断裂。
琴身之前受过最重的损伤,是在上次大劫中被劈开了一道裂痕。黎海若寻访各地收集天材地宝,调和出了一小桶珍贵的银鳍鱼胶,又请来世上炼器第一的韩默吟亲自动手修补,足足温养了十年,才让孔昭的灵体从沉寂中苏醒。
眼下韩默吟已经不在了。就算他还活着,也没法把断裂的琴身重新拼接。
器灵依托本体的器物存在,也就是说,千年的灵气孕育出的琴灵也回不来了。
第124章 梦蝶
祁北斓再也撑不住重量,体型庞大的九尾狐原地变回人身,全身的衣服已经破碎得不成样子,接近□□,染出来的酒红长发长出了一段黑色的发根,乱七八糟地垂在腰际,瓷白的皮肉上伤痕累累,满脸都是烛九阴黑紫色、半凝固的毒血。
不只是血,烛九阴的全身都带着毒,爪尖尤甚,临死前的那一击确实把她伤得不轻。但九尾狐已经摸到了仙家门槛,毒汁只会让她晕眩几日,不会要她的命。
又或许她的晕眩也不是来自烛九阴的毒。
左右身边没有其他生灵,她顾不上自己穿没穿衣服,哆哆嗦嗦地跪坐在断琴旁,地上的碎瓦砾给她的膝盖上又添了几道红印子。她向琴木伸出手,第一下还摸了个空,第二下才颤抖着把徳音琴捧起来。
却见木质琴身参差的断面上,竟长出了一层翠色的苔藓,又像是春草刚冒头的嫩芽。绿茸茸的,在祁北斓的注视下慢悠悠地向旁边蔓延。
祁北斓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地用手指刮了一下,触感柔软微潮。她背后有一棵云杉树,繁茂的枝叶突然无风自动,从中传来招摇君的声音:“徳音琴原身为一截桐木,我招摇山上正好有一棵梧桐三千年前与他出自同源。我用山神的祝祷护他灵体不散,你带他来招摇山,我能救他。”
祁北斓浑身一颤,泪水终于顺着她的脸颊淌了下来。
她挣扎着起身,怀里抱着琴木,踉踉跄跄地越过韦峻和烛九阴的尸体,往自己的房间里跑。
眼下外面打成什么样她都不在乎了,楼面还是什么人要做什么也和她没关系,甚至韦肃的死她也无暇去细想。她只想以最快的速度赶到招摇山,去争取那万分之一的奇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