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关心你。”我说。
宋西川放下手指,改撑起脑袋,低垂眉眼静默地注视那杯透明的液体,过了很久都毫无言语,最后只将其往前一推。
“拿走吧,我不吃。”宋西川说。
我把水杯重新推到他跟前,“不行,你一定得吃。”
“不吃。”宋西川依旧这样说。
“你是想猝死还是想把自己累死?”他这执拗不听理的态度彻底把我惹恼,我抓过药盒,抠出药粒,强硬地塞进他手心。
他却对我摇头,转眼就将药粒丢进垃圾桶。
我拧起眉心,“你做什么?浪费啊?吃吧,西川,或者吃点安眠药也好,你听我说,这样下去真的不行,你是不是已经好几周没睡好觉了?是我发现得太晚,要不然——”
“何知,如果我不想吃,你逼不了我,”宋西川打断我,漆黑的眼眸一眨不眨盯着我,“听话。”
听话?他竟然叫我听话?
我明明占理,为什么要听他的话?任由他这样无理取闹、作贱身体!?
“你白天还要工作,晚上睡不好,怎么有精力干活?”我深呼吸一口气,属实是被他气得不轻,“你给我一个理由,随你说什么,否则我今晚肯定把药塞你嘴里!”
宋西川一动不动,依然与我对视,就当我以为他要说出什么惊天动地的理由时,他却只说:“没有理由。”
他话音刚落,我三下五除二飞快抠出新的药,气急败坏地往他嘴里塞,他一把抓住我的手,让我别闹。
宋西川扒开我的手,取出被紧攥着的药粒,放到桌面,进而平静地与我说:“我想多看看你。”
平静下是难见的汹涌波涛,我望着他,像是将自己投入海中,挣扎扑乱,不得呼吸。
“只是想多看看你而已。”
宋西川又说。
“......”
那一瞬间我觉得宋西川得了病,又疯得可怕,因此想马上、立刻逃离这窒息的空间。
腿很顺利地迈动了,三两步便轻而易举跨到门口,或许是因为动作过于顺畅,我怀疑地回头看了他一眼。
宋西川依旧端正地坐在椅子上,端正得有如不带感情的机器——我马上收回视线。
虽然不愿意承认,但我就是害怕他哭,害怕他下一秒就落出眼泪。
因为情绪来,如山倒,这一点我太明白,也太知道。我太了解他,因而连他下一瞬呼吸都能预判。
我打心底抗拒这种场面,这种仿佛要生离死别一般的苦楚,这种不能控制的悲悸——这些恼人的玩意儿都他妈不该出现在宋西川身上,宋西川就该挺直腰背沿着他该走的路一直往下走,而不是把情绪耗费在这些莫须有的害怕上。
对。
他不应该掉眼泪。
我也同样不想看到他哭。
*
老天似乎非要让天气时刻映衬我的心情,那晚我一个人窝在床上昏昏欲睡,猛然间开始电闪雷鸣,疾风骤雨。
门窗被吹砸得砰砰响,我觉得吵闹,却也无力去顾及,只是满心想着,宋西川刚刚为什么要说那样的话。
明明我就要治好了肝癌,能和他在一起很长很长数不清的日子,为什么他非得说这种容易让人误解的话,就好像分开是即将到来的事,任由什么都无法阻止他将我的容貌刻画于心。
说多看看我,我会一直在他面前,有什么好看的?
我当然不会离开他了。
可这种坚定,随着夜晚时间的流逝开始动摇,时钟的嘀嗒声被雨夜完全覆盖,屋内的床头灯不知何时被我关了,现在漆黑一片。
窗帘没拉,偶尔的闪电是唯一一闪而过的照亮途径。
我睁着眼凝视昏暗的天花板,可能过了好几个小时,卧室的门突然被打开。
宋西川轻脚走进,在我旁边躺下,他一躺下我就开口叫他“西川”,他似乎是一愣,而后慢慢搂住我。
感受着他全身肌肉的松懈,问着熟悉的气味,听到他在我耳边说“睡吧”。
这是一句带有魔力的话语,我很快便浸入黑暗,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
第二天醒来,才发现雨还在下,丝毫没有停止或弱化的意思。
我打开手机一看,今天是周六,是原本预订要与宋西川一起出去散心的日子,估计计划是要泡汤了。
我摸了摸身侧的床,早就冰凉,紧接着在客厅绕了一圈,只发现了锅里煮好了的早餐,没看到宋西川。
吃得没滋没味,好像有点尝不出味道。
我很快就解决完早饭,洗刷干净碗碟,拿了个小音箱走到阳台。
阳台可没有窗户,经历一晚的风吹雨打,早已是大水漫灌,白净的瓷砖上布满一层积水,我低头看了看凉拖,会弄湿,但没关系,踩出去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