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烂梦(120)

宋西川还我一个脑壳蹦,“你这是太闲了憋出来的。”

成。宋西川说我闲,那我就找点事干。

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却发现还真没啥事能干,最后只得进了宋西川的书房,随手挑了本合眼缘的书,跑到阳台去看了。

打开封面,我才发现自己选了本哲学书,米歇尔·福柯写的《疯癫与文明》。

我不是一个有哲学的人,但这书里的内容读起来挺有意思,但看久了眼睛有点酸涩,太阳晒得我暖和,我就这样又睡了过去。

这回醒是自然醒的,宋西川还没到家。我瘫在靠椅上,没夹书签,低头一看,原先的书页已经被风吹翻没了,现在不知道跳到了什么地方。

秉持随便看看的心思,我无所谓地往下阅读,直至视野中出现了一段话。

那天日暮低垂,快到傍晚,坐在阳台上恰巧能见到连天晚霞,先是淡薄的染金,不出二十分钟,上层的天空变得深蓝,暗下,那晚霞的光辉便全全散发出来,橙如血橘,赤如红火,在我眼中如此荡漾。

荡漾开来——

书中这样写道:

“最后一种疯癫是绝望情欲的疯癫。因爱得过度而失望的爱情,尤其是被死亡愚弄的爱情,别无出路,只有诉诸疯癫。

“只要有一个对象,疯狂的爱情就是爱而不是疯癫;而一旦徒有此爱,疯狂的爱情便在腊妄的空隙中追逐自身。

“让一种情欲受到如此激烈的惩罚是否太悲惨了?这是毫无疑问的。

“但是这种惩罚也是一种慰藉;它用想像的存在覆盖住无可弥补的缺憾;它用反常的欣喜或无意义的勇敢追求弥补了已经消失的形态。如果它会导致死亡的话,那么正是在死亡中情侣将永不分离。”

*

已经忘记看到这段话后,我沉默了多久,又发呆了多久,直到宋西川推开门带我进去,我才愣愣起身。

宋西川一语道破:“看什么书?又睡着了?”

“这个,”我举起来给他看,摸摸鼻子,“也不算睡着吧。”

他接过,正反瞧了一遍,调侃似的反问道:“这本书,你看得懂?”

“哎呀——”我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哈欠,再瞟向他时眼里带了些生理性泪水,“看不懂啊。”

第60章 惊觉梦中人

等待周末的日子,总是过得漫长而艰辛。

这几天来我昏昏沉沉,时间观念好像变得更差,抽离般的感觉常常浮现,有时觉得自己飘在云端,有时觉得自己被埋入深土。

很难让人不怀疑自己究竟是死了还是活着。

生活似乎永远在循规蹈矩,但偶尔惊现的奇怪总令人心悸。

比如我本来要去给乌龟喂食,结果回过神来却发现饲料被自己扔进了垃圾桶。

想去阳台浇花,可拿的水壶是空的。

又或是想做点工艺品,工具刚拿到手便觉得困倦,不留神就睡着了。

睡着的时间总比醒时要多,经常闭眼时是白天,睁眼便已成黑夜。我好像开始变得异常嗜睡,但又找不出其中的原因,但好在宋西川一有空就陪着我,这些小小的古怪就可以忽略不计了。

现在,我倒是不担心自己的身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我担心的是宋西川的精神状态。

自打我出院后,宋西川似乎从没睡过好觉。

起初是因为夜里我睡得太沉,完全没意识到。

后来我去他书房拿书,看到桌面上摆着的一盒阿普唑仑片,全新的,没有拆开过。

三四天后,那盒药换了个隐秘的地方摆放,却依旧没有被拆开。

那时我就知道,宋西川是在持续失眠的。可不同于半年前,这回他全然放任这样失眠的情况,不服用药物,也不尝试用其他的方法辅助入睡。

宋西川好像一直在强撑,又迫切想要证明什么似的。

有时他锐利的目光在屋中巡视,踏步,描摹每一件物品,每次我问他在做什么,他都说没什么。

有时他站在阳台抽烟,会把门窗关得很紧,我只能看见宽阔又孤寂的背影,像是背光照片里侧身站着的模特,只能看,不能摸,烟味也闻不到。

有时他走到沙发跟前,抚摸我的身体,从脸颊到腰腹,再轻轻提起我的手,压在他的脸上。他以为我睡着了,其实五次里三次都在装睡。

我终于觉得再这样下去不行。

“我希望你能好好睡觉,”我举起书房里的药盒,对靠在椅背上的宋西川说,“你黑眼圈很重了,今晚一定要吃。”

不管他乐不乐意,我去厨房倒一杯热水,不轻不重放在他的面前,俯视他,示意他自己动手。

宋西川敲了敲玻璃杯壁,抬眼问:“你是在照顾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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