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长老道:“我想用他炼蛊。”
我道:“如果我不愿意呢?”
三长老便道:“我也可以为他解蛊,不过他这蛊是我多年前所做,真正的解蛊之法还需再生思量。你若想要我为他解蛊,便随我回炼骨宗与我面见教主。”
我失笑:“三长老似乎十分自信我会加入你们魔教?”
三长老道:“这件事可由不得阁主你。”
他话音甫落,已出手如电,自怀中取出一只木盒。他冲我沉眼冷笑,如是威胁,盒盖揭开刹那,盒中之物立刻翻扭蠕动,似发出无声嘶叫。
我袖摆一紧,转过头去,眼见着关容翎紧紧攥住我的衣摆,浑身冷汗尽出,比之上一回蛊毒发作时更为痛不欲生。他腕上六道血痕,对比唇色之苍白,可谓殷红刺目。
然则他是个绝不求饶的人。
就算是在初次相见时,他将死之际,亦不曾求饶与我。
他不过同我做了个交易。
这样一个人,却被所谓的蛊毒折磨得如斯狼狈,再高强的武功、坚决的心智,似都要被这样一条小小的蛊虫掌控生死的极限。
何其讽刺。
我微微眯起眼睛,压下心底沸腾的杀意,伸出手指,只往下一压,那只蛊虫便动弹不得,片刻软得如一条烂泥。我有些投鼠忌器,不敢当真杀了这条蛊虫,但上行下效,杀杀三长老的威风也算可行。
我迎上三长老错愕万分的目光,微笑道:“我可以随你去炼骨宗。我正好,也想要去炼骨宗。”
到了那时,我要让炼骨宗从上至下,都只听见我谢兰饮一个人的声音。
第50章
壹、
我讨厌炼骨宗。
我极少去讨厌什么东西,至多是看不上眼,讨厌这两个字,总意味着我要做出某些事情,才能合衬这种感觉。
譬如我赶至西域时,站在漫无边际的黄沙之上,我就这么发觉——我讨厌炼骨宗。
若说以往炼骨宗做任何事于我而言都不算什么。
那这之后炼骨宗做的任何事,就开始和我有了关系。
我讨厌炼骨宗威胁我。
说野心,炼骨宗从上至下都有野心,他们妄想入主中原,取而代之,大抵还想着要让皇帝也付出些不小的代价。
莫说他们无兵无卒,哪怕就是如此,他们也有敢与朝廷一较高低的觉悟。
可这并不能让我欣赏他们,亦或支持他们。
——在这桩事未曾发生之前,我或许还能施舍一两个眼神。
但正所谓一步错、步步错。人生如是一盘棋局,落子无悔,炼骨宗选择了这样一条路,于是我势必会走到另一条路上。
实际上,若如今的魔教教主未曾响应三长老的威胁,我或许还会给炼骨宗一点儿机会。
可惜人不遂我愿。
三长老说是自作主张地掳走了关容翎也好,转头来又威胁我加入炼骨宗也罢。
现如今的炼骨宗宗主、魔教教主,他倒觉得这未尝不是个好办法。
是以在见到我的第一眼时,他先是感叹我无愧当年在美人帖上有着一席之地。
而后便邀我加入炼骨宗。
最大的筹码,莫过于关容翎所中的蛊毒,那三长老颇有希望解开。
想得很好。
可我领不了这种情。
我讨厌别人威胁我,更讨厌别人拿我在乎的东西来威胁我。
莫说关容翎是我的一条好狗,哪怕他只是我一个微不足道的下属,我亦不能忍受他被做成筏子,以此来威胁我。
谈要挟,炼骨宗做得委实不错。
他们只需用一种天下无二的奇蛊奇毒,就能将关容翎的性命捏在手中。
我不能对他们说杀就杀。
和单古艾不同。我再厌烦这里的人,亦要为解蛊的事稍作忍耐。
可我并不知道我能忍多久。
贰、
是以在第二日天晴之时,我与关容翎站在檐下,眺望漫漫黄沙之上的行商队伍,我便问他:“关容翎,如果到了最紧要的时候,我需得放弃你的命,你愿不愿意?”
我从前要他上刀山、下火海,想是想过,却未曾做得。
我这么问他,未必然真的要个答案。
因而真到了那个时刻,我忍无可忍之际,没什么是我抛不下的。
正如从前的我。
正如抛下秦横波的我。
叁、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世人所谓的“固守”,不过是因为利益还不足以让其动摇。
肆、
我将这个问题递到关容翎耳边,只想要个不重要的答案。
他那时就看向我,唇间衔着一点浅淡的红:“我无赴死的觉悟,”他对我说,“但如果我活着对阁主来说是种累赘,那阁主舍弃的命,再合情合理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