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静默片晌,淡淡道:“你带路就是了。”
南宫溪道:“……我可不能离开北地。我劝你也别去。”
我瞥他一眼,似笑非笑:“那你指路就是了。”
叁、
什么天下第一蛊师。
我平生,最讨厌旁人在我面前称“天下第一”。
肆、
炼骨宗欲再入中原,又将那教坛定在西域内,想要从北地赶往西域,期间所经之关卡不知凡几。更何况那三长老带着关容翎,绝无我这般轻巧过城,势必要在不同的地方留下踪迹。
我先一步在城中截人,倒当真被我截到了一辆马车。
那三长老坐在马车内,我倒悬而下,飞身入得车厢之中,正正见得关容翎蜷缩在一角,腕上伤痕毕现,只消一眼,就引动我的杀机。
我忍住就此一掌将人毙命的想法,坐在一旁,含笑道:“三长老倒不意外我会追来。”
三长老沉着眼看我,道:“不,我很意外谢阁主现在就会追来。”
我道:“哦?难道在三长老眼中,我的武功平平,连半路截人这种事都做不成?”
三长老扯了下嘴角:“只是以为谢阁主不是如此冲动之人。”
我微笑道:“谢兰饮确实不懂得何谓冲动,这桩事于谢某而言,也远谈不上是冲动。三长老若有所求,尽可直言,何必为难我的一条狗呢?”
“三长老有所不知,我的狗向来金贵,旁人一条命,抵不得他一根手指。”
我伸手将关容翎拽了起来,摩挲着他腕上的伤口,唇角挂笑,眉头却蹙起:“三长老不打算解释解释?”
伍、
那三长老深深看我,如同开天辟地头一遭般,或惊愕,或叹惋:“谢阁主这是为何?我炼骨宗早对谢阁主有招揽之意,此人身有奇骨,乃是我用蛊的绝佳之体,若谢阁主敢想割爱,我炼骨宗的长老之位,亦能有谢阁主一席之地。”
我不应,只问:“这些伤从何而来?”
三长老道:“谢阁主!你曾在天意楼大展宏图,想要一决抱负。可那秦横波不懂你,天下人不知你,唯有我炼骨宗从头至尾都知你的野心,看你的果决,你这般人物若只是如此过活,便犹如龙游浅滩、明珠蒙尘。今日,我炼骨宗肯借枝于你,谢阁主何不趁势攀枝?”
他不答我,我便转过头看至始至终都沉默至极的关容翎。
我低声发问:“你也不想答我?”
关容翎抬起眼看了我片刻:“……这是驱使蛊虫时留下的伤痕。”
“驱使蛊虫?”我挑眉。
关容翎轻轻颔首:“他见我第一眼便说出我体内有蛊,我本以为他是什么江湖游医,不欲多说,哪知他忽而取出一物,言说是他所做的万用蛊,那蛊虫一经驱使,莫名就唤醒了我体内的蛊虫……”
“蛊毒发作之下,我实在运使不了内力,只能用剑划伤自己,勉力维持清醒……”关容翎说至此处,神色间几有些懊丧,“可我那时已无多少力气,连血都没能流出多少。”
我凝目看他,半晌道:“关容翎,你当真是废物一个。”
他抿了抿唇。
我回头看向那正襟危坐,满面寒霜的三长老。
想来我之神情,只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亦冷得很。不是心冷,不是身冷,而是克制不住地想要热血来暖。
“你方才说,炼骨宗愿借我一枝,叫我趁势攀枝。”
三长老冷声道:“原来谢阁主都听了进去。”
我含笑道:“自然听进去了。想来在你们炼骨宗看来,我谢兰饮是个极有野心的人。未曾好好施展过抱负,想必我更是个怀才不遇的人。我想要成就我的野心,炼骨宗应是个很不错的选择。”
三长老说:“难道不是吗?”
陆、
是吗,亦或不是吗。我想了片刻,深觉那只与从前的谢兰饮有关。
我仍有野心,天上地下举世难寻的那种野心。
然则我已不需要任何人帮助我成就我的野心。高坐龙椅的皇帝不行,远在西域的炼骨宗不行,武林盟不行,四大盟更不行。
我从前只能借势,借天意楼的势,借临渊剑阁的势,为了能借更多的势,我要让天意楼成为四大盟之一——这一切,只基于我的野心仍停留在庸人的境界。
因而那时我真正的实力与废物本无区别。
我想要借他们的势成全自己。因而某些事情我可抛却,某些东西我可舍弃。
若是在以前,那炼骨宗向我递出这橄榄枝,我或许会伸手握住它,从此成为一个人人喊打的魔教妖人。
可惜今非昔比,今时不同往日。
我微笑着说:“你说得不错,但那都是曾经的事情。三长老,你擅自掳走关容翎,想来也非是炼骨宗所授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