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人,我未必想要。
我想要的至始至终都是关容翎。
叁、
我在第四日的傍晚撞见关容翎毒蛊发作。
彼时天光暗暗,雪色上的苍穹铺满晚霞,是个极不相合的景象。
我刚刚飞身停在屋顶,便见得关容翎以剑拄地,险些摔倒在雪地里。
他却站得还算稳当。
拖着剑,也不知道是痛得发抖,还是其他。一步步走得稳,却也走得很慢。
他拾阶而上,走到廊前,一手扶着廊柱就此站定,握剑的手抖得厉害,额前冷汗直冒。
我跳下房顶,悄然落在他身侧。
他着实是痛得狠了。这蛊毒奇绝,就连冀昭那样的人物都不知其源头,可想而知,关容翎此时任谁来都可取他性命。
好在我来了北地。我心道。否则他今日毒蛊发作,我却不在他身边,他若硬捱,也不知是好是坏。
——可惜关容翎丝毫没有注意到我就站在他身侧。
他急急喘了几口气,提着剑继续奔向里屋,我跟在身后,眼见他从柜子里取出几只药瓶,抖颤着身子倒出冀昭存放进去的数粒药丸,一口吃下,关容翎又俯身趴在床上,发丝被汗水浸湿,脆弱得几有些可怜。
松柏山雪一般的人,此刻喘着粗气,面朝下栽倒在床上,狼狈不堪。
我走到床边,伸手去探他脉息。
他这时反应却快,立刻抓住我的手腕,翻身坐起,冷眼瞪我。
然后他愣住了。
“……阁主?”关容翎哑着声音唤我。
我挑眉道:“你蛊毒发作的时候,还会出现幻觉不成?我即在你眼前,你还怕我是假的?”
关容翎便松开了手,垂下头,遮住自己神情:“……阁主怎么来了?”他又问我。
我道:“我为什么来,也不是现在该问的事情。关容翎,你该庆幸我来了,否则你打算怎么捱过在北地的日子?”
以张潇和炼骨宗之间的关系,多半那魔教还有人员留在此地。
若不谨慎行事,但凡有一时差错,焉知关容翎能否活着走回中州?
关容翎大抵也听得懂我的意思。
他不抬头。
我伸手又去探他脉搏,问到:“那冀昭的药有用吗?方才见你服了不少,可有缓解疼痛?”
我绝不是在关心他。
我不过是想知道冀昭此人有几斤几两,究竟当不得当得起神医这个名号。
然而关容翎不如此做想。他抬起头,眼尾发红,静静看了我片刻。
他道:“还有些疼。”
我看他这张脸,美则美矣,与我相较,终究还是萤火与皓月争辉,我要将他看成个天下无二的美人,只怕会是眼睛出了问题。
但这一瞬间,我鬼使神差道:“哪里疼?”
关容翎深深看我一眼,他抿了下唇,薄薄的唇瓣有些红:“我……胸口疼。”
我若有所思:“那怎样做才会不疼?”
关容翎道:“……属下不知。”
“你不知?”我心下好笑,“你堂堂一个习武之人,若连这点疼痛都受不住,简直是贻笑大方。不过你既然要骗我,怎么也不想好你的借口?”
“再者说——”
我凑近追问:“你究竟想要我做什么?你难道没个想法?”
肆、
我谢兰饮这一生,前二十几年,大概是不懂得甚么叫“风情”。我不解风情,只对野心有情,对前途有欲。
真要说,对任何一个人,我都可以称得上是“无欲冷情”。
可关容翎这个人……着实让我感慨他的不解风情。
他不答我,我倒也不觉意外。
不过纵然如此,我也还是伸手在他胸口处按了按。
关容翎顿了顿,他低头看了看我的手,又抬起头来看我。他一言不发,我掌心下的心跳倒是砰然直响,将他出卖了个彻底。
我装作不知道,只微笑道:“这样还疼吗?”
关容翎别过头去:“……不、不疼了。”
我取笑道:“原来我才是真正的神医,想那冀昭做这么多药丸也是白费功夫,早知我只要摸一摸便能缓解这蛊毒发作时的疼痛,又何必让他去找甚么药材。”
关容翎心跳一顿。
他回头瞪我,但是耳后脸颊却越发显红,顷刻就红得醒目。
我叹道:“你怎么不知回我的话?”
“什么话?”他甚至反问我。
我道:“都说有情饮水饱,我这般体贴,你也不知说几句好话?”
关容翎答我:“我不会说好听话。”
我不解:“那你还心悦我做什么?”
关容翎比我更不解:“这与我心悦阁主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有关系?”我道,“你喜欢我,难道只是喜欢我而已?关容翎,你竟对我别无所求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