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她的神色冷淡,像看陌生人。
顾弦望心头一紧,即便是贵州初遇,龙黎也从不曾对她有过这般眼神。
她想问,却又发不出声音。
“到时间了。”龙黎抬起剑身,“我很抱歉。”
剑尖缓慢地抵进她的心口,随着距离愈近,她也听见了那种喋喋不休的幻音。
好像有许多人在耳边说话,铺天盖地,都是女子的声音,有人呢喃,有人喝叫,有人质问,有人诱惑,她们都在审判。
青铜剑像刺穿一块豆腐那样,穿透了她的皮肉,刺过她的肋骨,血液汨汨地涌出来,似开了道风口,她终于能发出声音。
“抱歉…什么?”
龙黎露出怜悯的表情:“这是我的职责。”
顾弦望低下头,剑身已经贯过了她的身体,那感觉并不痛,只是发冷。
她忽然意识到,龙黎杀她,她并不难过,只是她不想要龙黎以这样的神情对着自己。
她不能怜悯她。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龙黎。”
龙黎似乎有些欣赏她的反应,她俯下身,近距离端详起顾弦望不甘而迷茫的眼睛。
突如其来的,她想让她死个明白。
“我不是她。”她慈悲而又戏谑地低语,“我的名字是……”
是谁?
是——
顾弦望猛地一颤,惊喘着苏醒。
她的视线逐渐聚焦,眼前大雾遮天,不远处的迷雾里,隐隐立着一方牌楼。
“这是……哪里?”
第142章 废墟
但那方牌楼太高了, 眼见着雾中黑影似有十几层楼的高度,两侧镇物亦如古兽,隐隐好似是展翅的凤凰与昂首蛟龙, 更古怪的是在牌楼之后, 那些绰绰的尖顶,如北欧教堂般耸立, 却有着摩天大楼的壮观。
即便还离着些距离,都能感受到极强的压迫。
他们这是到了什么地方?
顾弦望迷茫四顾,队伍的人数齐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师父正搀着自己,应当——
不, 等等, 不对劲, 她为何不疼了?
顾弦望抻展五指,手掌间的细碎口子泛着愈合中的微红,照理这一握, 在禁婆骨的加持下应该疼得要命, 但现在却只有普通的刺痒感,脚尖落在地面, 也并不虚浮,是有力量的, 难道她恢复了?
“望儿。”尚如昀侧过头, 欲言又止地关切:“你感觉如何?”
她从未见过师父脸上会露出这等踟躇的神色。
顾弦望心里咯噔一下, 联想起方才的梦:莫非他们没有逃出来, 这其实是去往黄泉的路么?
顾弦望怔愣着,有些不可置信:“师父, 我们……”
是的,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尚如昀担心取出蛇灵珠对她已是不利,生怕再刺激她的神智,于是委婉道:“嗯,你先冷静。”
冷静?师父何曾有过劝说的口吻?
果然是这样么。
不疼了,禁婆骨以后再也不能使她疼了,但这样的恢复又有什么意义?
是她连累了师父和叶蝉。
还有龙黎,她也死了么?
生不同寝,死同穴,这也算是一种善终么,但…这不是她想要的。
顾弦望挣开尚如昀的手,突然拔腿往前奔。
尚如昀略显愕然地瞪着她:“你这孩子!”
听到脚步声,几人都停了步,白蔹诧异地看着她,方才还在重伤昏迷的人,怎么转眼又健步如飞了?
叶蝉那嘴刚咧到耳朵根,伸手就想抱她:“顾姐姐,你没——”
唰,一条人影径直闪过了她的手。
奈何桥,孟婆汤,梦里龙黎的眼神,顾弦望心下惶然,生怕她走得太急,不多时就要将自己忘了。
龙黎转过身,眼前深蓝的一抹影子长发飘荡,几乎是横冲直撞地扑来,她下意识伸出手,仍被撞了个趔趄,她肩头真正的重伤员前后晃了晃,险些给掀翻。
这样的力道,看来她应该恢复了八九成。
她还未开口,便听顾弦望匆匆问道:“你也死了么?”
龙黎:?
季鸢:??
见她欲说还休的神色,顾弦望不由戚戚,也未深想人都死了,怎么还扛着季鸢这个累赘。
“是我的错。”顾弦望说不出的懊悔,“我不该放你独自一个人。”
龙黎眸光微烁,轻声道:“我没死。”
“我——”顾弦望一怔,“你没死?”
龙黎点头。
顾弦望更迷茫了,“那你为什么在这?”
生魂怎能跟下地府呢?
龙黎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肘,耐心地引导:“你看看周遭,这里是阴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