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记得么?”
昏迷前的记忆一段段闪回,顾弦望逐渐冷静下来,耳尖缓缓泛红,人也随之僵硬。
现下记得了。
季鸢颤巍巍地昂起头:“我…我才真是要,被你们、颠死了……”
说着,又咳出一口血沫子。
顾弦望:……
落后的三人围拢过来,叶蝉伸手摸了摸顾弦望的额头,“欸,不烧啊。”
她换了个角度,五个指头在顾弦望眼前晃了晃:“顾姐姐,你看看这是几?”
顾弦望默默地拍下她的爪子。
叶蝉眼睛一亮,欣喜若狂:嚯,太好了,连手指也热了,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啊。
龙黎收回手,缓缓道:“你也没死。”
嗯,确实没死,顾弦望不动声色地瞥了眼师父难以言喻的神情,现下她尴尬得生不如死。
她咳了声,转换话题:“怎地又进了阴涡?”
叶蝉絮叨起来:“哎呦,你不知道,刚才你病得可厉害了,那个凉的,我还以为——”
龙黎截断话头:“我们自岩洞脱出后,顺悬崖下攀,从低处翻上崖壁,沿河道一路寻到此地,便见着这雾中的影子。”
顾弦望若有所思地盯着前方,即是说她们此刻所在与之前经历过的柴屋并不在一处,但同样是有河与悬崖,说明位置大致是相近的。
她们从疑冢内部穿行,竟然又走到了回马岭的方向。
“疑冢的出口,怎么会通向此地?”
叶蝉嘀咕:“耍咱们玩儿呗,这些万恶的龙家人!”
龙。可能是龙家人。黎:“龙家人皮图所示并无定向,或许此地才是真穴。”
这里?顾弦望暗想,在疑冢底层她们亲眼见到了巫族隐藏的琉璃盏,可见师父等人其实并没有找错方向,但阴涡倚靠着麒麟地存在,的确有几分古怪,难道这里还藏着什么秘密?
如果是这样,那便不能急着出去,应当好好探寻一番。
“这牌楼……”
“正欲去探。”
顾弦望点头:“一起。”
“呃……”叶蝉挣扎了一下,“好吧。”
虽然刚刚说好的不是这样,不是说龙姐姐自己去嘛?
白蔹默默观察尚如昀的神色,尚老眼里似乎也有着与她一样的疑惑:方才龙黎与他们解释阴涡时可不是这样的态度,顾弦望没醒时,她惜字如金,几乎是个哑巴,此时倏然变得温和,难不成又是有什么计划?
头悬利刃的感觉可真不好啊,头儿到底安排了后援没有,她真是有些撑不住了。
“望儿,你过来一下。”
顾弦望理亏地挪步,后知后觉地关心:“师父,您没受伤吧?”
尚如昀不动声色:“依你所见如何?”
顾弦望心虚垂眼:“那、我搀着您走。”
“小伤,死不了。”尚如昀若有所指,“你腿脚可是大好。”
“不及大好,但…也恢复了七八。”顾弦望扯出个不大擅长的笑,有点撒娇讨饶的意味,“师父,您别生气,我真的没事。”
光那跑起来的劲势,倒的确像是恢复了,看来那女子赌的这一步,没有赌错。
尚如昀瞥她一眼,没再责备:罢了,起码有几分孩子样了,也算因祸得福吧。
“走罢。”
…
既知所在阴涡之中,天顶的昏朦景象便也不足为奇,看样子时间又定格在某个深夜,顾弦望看着愈来愈近的木牌楼和尖顶,不由思索起羊拐沟这个地名,从这个地势看,河流在他们身侧转角,木牌楼所在正是个凸岸,水声很近,约莫只离着十几米远,两侧山势渐高,左右夹着这处低洼地。
山羊走到这里也得拐弯的沟地。
似乎非常吻合。
但依照她们先前所见,这阴涡里留存的祭台和陷阱起码已有百年历史,说明即便这里有人,也是非常古早的事情,既是古物,那这木牌楼和屋房又怎么会建造得如此高大?
照理古时平民造物讲究的就是实用,毕竟没有皇家的财力托底,光是想要挑选出几根足长的木材,就不知要消耗多少废料,对于古代村民而言,这是不可承受的浪费。
而且——又有什么意义呢?
教堂的哥特式尖顶不仅是为了适应欧洲的温寒带气候,也有宗教上对天堂意向的贴合,而中国的古建筑为了居住便利惯以平顶为多,毕竟不是宗庙,还能建出排浮屠塔不成……
嗯?浮屠塔?顾弦望心思电转,脑中忽然闪过一线,尖顶,升天,宗教。
她蓦地抬眼,发现龙黎已经先一步走进了雾障里,她的影子逐渐靠近木牌楼,然后猛地拔高,瞬间成了巨人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