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轻摸鼻尖,有点被抓包的窘迫,“我没事,你歇一会,我给师父擦眼。”
盐水瓶就搁在尚如昀脚边,他背手将足尖往前一摆,挡着那药,“让你歇息便歇息,莫在此地逞能。”
“我——”
“弦望,你去罢,我来替九爷擦拭眼伤。”
龙黎轻拍她的肩头,顺势将她往内侧一带,引向石台角落,季鸢方才敷了些麻药,折腾累了,已经与白蔹并排趴在一起睡熟了,那角落中还有一处相对干燥宽敞的空地,正好容下她与叶蝉两人歇息。
她跨步间一回头,正见龙黎俯身将盐水瓶拾起,尚如昀没有为难的意思,只迈步走到远处坐定,龙黎冲两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快睡。
仅剩些许电量的手电咕噜咕噜滚了两滚,又被季鸢不太老实的压在肚子下边。
他们几个都累坏了,先前一直绷着的神经现在在人堆烘出的阵阵热度里很快松弛,那股消毒水和止血杀菌粉的气味变得非常催眠,她倚坐在石台的角落,浑身都酸,眼皮随着被季鸢遮挡的手电白光一明一灭的耷拉,叶蝉好似永远睡不够,尤其有了龙姐姐守着,心一放,前脚还在顾姐姐耳边念叨着什么,后脚头一歪就昏迷了。
顾弦望死撑着盯着那侧的动静,又熬不住阵阵的小呼噜声,她呼吸变得很均匀,轻得几乎意识不到,片刻中,意识戛然而止。
尚如昀屈坐在角落,龙黎半跪于前,她两指夹着浸饱了盐水的药棉,仔细擦拭着毒粉沾染的眼周,二人当间的沉默极其微妙,直至确定了周遭所有人的呼吸都已轻匀,才有人先开了口。
“这把老骨头倒是添了累赘,有劳你两次相助。”
“九爷言重,您是弦望的师父,我自是敬重不已,理当如此。”
尚如昀先前补充了食水,体力亦有所恢复,话音便如剔透琉璃,压得低,依旧清亮,“当年麦克·海克斯放出消息寻得龙家后人,那时我只当是戏,如今看来,倒似乎是老夫眼拙了。”
龙黎神色如故,依旧一丝不苟地擦拭:“九爷不信我?”
尚如昀盯着她染血的衬衣,“我应该信你么?”
龙黎生着双深窝的三白眼,定睛便锐利,稍一上挑,就在锐利中又添了冷意,如她此人,并不是个易温婉含情的模样。
她淡淡道:“若我说,不论我是何身份,始终是站在弦望这一边……恐怕,您也不会信罢。”
尚如昀的眼瞳随着她的手而移动,在这样近的距离,丝毫不见本能的眨动:“蛇灵珠一事,我该谢你。”
龙黎勾了勾唇:“九爷多礼,我说过,我站在你们这一边。”
尚如昀顿了片刻,“你站得住么?”
“时间不多了。”龙黎收回药棉,慢条斯理地旋紧盐水瓶盖,“尚九爷是聪明人,放眼整个江湖,我若站不住,那便无第二人能站住。”
短暂沉默后,尚如昀微微后仰:“小友,看戏么?”
龙黎诚实道:“以往不看,识得弦望以后,便补了一些,尤其——是您的戏。”
尚如昀哼笑了声:“看来是马行在夹道内我难以回马。”
龙黎眸色一定,转头扫了眼石台上的几人,片刻低声续道:“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
“呵,有意思。我倒是想看看你到底有几斤几两。”
龙黎笑了笑,起身向石道洞口无声走去。
“您会看见的。”
第134章 入魇
“顾姐姐, 顾姐姐!快醒醒。”
身旁气声喷出的温热呼吸拂抓在顾弦望的耳骨上,顾弦望蹙眉一歪头,猛地睁开眼, 叶蝉的大脸盘子将她的视线遮得严严实实。
她不知睡了多久, 灵台混沌,侧身在冰凉潮湿的岩面上摸索了片刻才重新意识到自己所处的位置。
“龙黎…呢?”
嗓子发干, 四肢灌了铅般沉,十指似面泥揉的,抓握都显得无力,顾弦望微微晃动脑袋,深吸几口气都提不起精神。
见鬼。
叶蝉没发现她不对劲,侧开肩头露出身后境况, “你快清醒一下, 她们打起来啦!”
“谁和谁…打起来了?”
顾弦望抬起眼, 人微愣——她才阖眼多久,白蔹怎么就把刀架上龙黎的脖子了?
慌忙支着岩墙起了身,左右瞥见师父和季鸢, 这两人都站在白蔹身旁, 站位明晰。
“你们这是做什么?”
听闻她的声音,几个人都回了头, 那季鸢和个新闻发言人似的,主动跳出来说:“我们正抓内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