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弦望低咳一声,极快地瞥了眼龙黎,“我们寻回了一些药品,至少先将您的眼伤处理一下,眼下毕竟伤员众多,不如先做包扎…我们也能休息片刻。”
尚如昀淡淡的嗯了一声:“那便先歇息罢。”
见他与季鸢都往回走了,顾弦望这才松了口气,赶紧将背包里的医疗品都拿出来,一股脑搬到叶蝉怀里,“你先随他们去,帮忙处理一下伤口。”
叶蝉也扛不住那气氛啊,忙说:“那你们……”
龙黎安抚道:“你先去,我们就来。”
“那快点啊。”她一步三回头,惨兮兮地唤:“我一个人承受不来~~”
顾弦望冲她摆摆手,直到侧耳听见隔壁传来季鸢被消毒伤口的嚎叫,这才转过心思。
她其实心里对龙黎多少感到歉意,先前师父虽说不会责罚,但毕竟龙黎的身份摆在那里,现在回想起来,是她想得太过简单,师父那时候之所以摆出由她的态度,大抵还是因为那时他别无选择,他身上有伤,自不能锁着她,况且她禁婆骨发作已是定局,师父只是赌了一把,将寻得线索的可能压在了她的身上,而非是凭一面之缘轻信了龙黎此人。
现在这局面,他更不可能会相信龙黎,也难怪两人面对时是针尖对麦芒,说到底,是她没看清内里,手心手背都是肉,她前头还大言不惭说自己不会不认,但真站在师父面前,她又不敢毫无芥蒂地将两人的关系摆在明面上,甚至连站在龙黎这一边都踟躇。
龙黎似是堪破了她的心思,伸手拢过她的乱发,两指拂过她耳后,微微弯腰,轻问:“你现下感觉如何?可有何处不熨帖的?”
顾弦望抿了抿唇,身子不熨帖是小,心中不熨帖是大,“……师父他老人家性子强硬,他现在身上有伤,心弦更是紧绷,所以才、才是这样的态度,你别放在心上,过后我一定会与他解释。”
龙黎仍维持的那个姿势,亲昵而不黏腻,她保持着距离,让渡着某种安全感,“傻姑娘,我问的是你的身子。”
顾弦望缓了缓神,又将右手藏起来,只用左手去勾她的尾指,“不妨事,只是有些累了。”
龙黎眸光微烁,由她勾着,又伸手贴着她的额面,问得细致:“哪里累?”
顾弦望并不算个粗心大意的人,但以往对自己却也不曾面面俱到,她对自己的身体总有种刻意的疏离冷漠,甚至是有些严厉的,她不关切自己,这一点龙黎比她更清楚。
她的体温很低,体力消耗很大,她已经高强度地奔波了整整两昼夜,其间只在山魈袭击后短暂的昏迷过半个小时,她仗着禁婆骨发作肆意挥霍着自己的生命力,而现在,她的身体似乎开始抗议了。
她以为龙黎与尚如昀之间争究的是信任二字,但本质上他们寸步不让的是另一些东西,她此刻还未发觉。
她太累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有些困乏,但是——”但是她有禁婆骨,不该如此虚弱才是。
“弦望,别将所有事都担在自己肩上,这些事,本就不是你的错。”龙黎揉了揉她的发顶,轻笑着叹息,“我的姑娘,什么时候才会学会依赖我一点?”
顾弦望似是被捏住尾巴的猫,四肢僵硬片刻,而后缓慢地柔软下来,斟酌半晌,才挤出一句:“我们不能耽搁太久……”
龙黎并不肖想短短瞬息便能教会她这重要一课,“别忧心,你该休息一会。”
“我守着你。”
…
叶蝉觉得自己要是能从这鬼地方出去,往后或许可以考虑做个赤脚大夫。
她刚忍着聒噪给那季鸢把后背血次呼啦的几条刀伤钉合撒上药粉,又转头给白蔹拔箭,以往这事儿她哪敢想,现在是事到临头不得不为,也好在走鼠的人当真是皮糙肉厚,摁上药棉贴上纱布,喂了药水,不多时再摸,竟还就不烧了。
她在这上药,边上站着尚如昀,尚老爷子也没开口,光那气场一立,就让她如芒刺在背,她心说这也老爷子和自己爷爷差别也太大了,这才叫真的霸气侧漏啊,就和那年级主任在窗外巡逻似的,吓人。
“那个…尚老爷子,我给您——”
话没说完,那头救星终于姗姗来迟。
泪花子都快溢出来了,“顾姐姐,你你你身上有没有伤,我给你撒点药啊。”
尚如昀抬眼瞧去,此刻他眸色是半点受伤的样子也看不出了,“聊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