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他心里矛盾所在,迫不及待见她,又想等伤好后再来见她,就是怕她为此难受胡思。
“不要胡思乱想。即便没有你,我这一生大约也还是要在征战杀伐中度过;即便没有我们,这些杀戮和纷争也并不会停止。我们可以将伤亡减至最少,可以让和平持续更久——这就是我们所能做的。”
“我,”姜佛桑涩然道,“我都明白。”
就只是有些后怕。
这一回,他活着回来了;若然某一天,当真马革裹……
想要做的事,她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却不愿接受这代价是他。
萧元度清楚,事到如今,唯一安她心之法便是实话实说。
“伤是不轻,所幸处理得及时,我没有骗你,真地已经无大碍了,再过些日子便就好了。我跟你保证,以后一定万分仔细,全须全尾回来见你。”
姜佛桑没说话,依着他胸膛,一只手隔着纱布摩挲着,动作极轻。
过了一会才翁声问:“鲁丘要塞伤的?”
萧元度点了点头:“占南虽不济,也有几个能耐人,把守此处的将领若不死,占南还能苟延残喘上一阵子。他一死,其余守军也便做鸟兽散了。”
守将正是死在萧元度手里,萧元度也因此负了伤。怕动摇军心,也怕传回她耳中,瞒下消息低调处理了。
他坚持不肯给她看,姜佛桑也知他不会骗自己,终不能放心,“我让人去山海苑接辜百药来——”
萧元度疑惑:“辜百药怎地在那?”
姜佛桑微作迟疑。
不等她开口解释,萧元度蓦地将她打横抱起。
他并不关心辜百药在哪,“刚受伤那会儿让他给我医治我倒是没意见,这会儿实在没必要,就请他过来给换个药?还是别麻烦了。你刚才说的,春宵苦短……”
既然伤情瞒不住,该知道的都知道了,他也就不忍了罢。
姜佛桑这下是真确定他没什么了。
左右躲闪着他的亲吻,却哪里躲得开?又不敢用力,怕碰到他伤处。
艰难挤出几个含混得音节:“好歹等伤好清……”
粗浮的呼吸在她扬起的雪颈上流连了一阵,来到耳畔。
萧元度贴着她耳根低语:“我不出力,你来……”
话落,一手撩开帐幔,抱着她阔步朝寝殿走去。
第670章 风云万变
萧元度攻打占南的这几个月间中州又发生了一件大事,且不是一般的大,堪称石破天惊。
天子崩了。
裴遨借清君侧之名,虽成功晋位大司马,却也令得天子对他大失所望。
彻底不再相信世家的天子这回真正倚重起了寒门庶族,还弄出了一个中书省,舍人均由寒素之士担任。
表面只“掌王言”,即起草诏令,但因诏令内容涉及重大政策措施和人事任命,属机密中的机密,天子有时也就内容征求他们的意见,这权力便不一般了。
连阗之后太宰之位基本已等同需设,而今朝中大权尽握于大司马之手,如此分权之行裴遨岂能忍下?与天子之间变得剑拔弩张。
八月底,天子暴病而亡,舞勺之年的小皇子在裴遨的拥护下即位为帝。
有人说天子死因蹊跷;也有人说天子本就身弱,耗了这些年早已油尽灯枯……
但萧元度和姜佛桑都清楚,前世天子远没有这么早死。
裴遨竟是比前世还要急切么?
再看同一时间的北地。
拿下相州的萧琥本可以松一口气,奈何后院起了火。
这把火起在蕲州。
郑管虽庸懦无能,到底不甘心父祖打下的基业就这样白白归了萧家,不知何时竟与崇州那边暗通款曲起来。
扈长蔺明面上朝着凉州磨刀霍霍,背后竟还留了这一手!
才摆平蕲州的乱子,北凉的綦毋衍又卷土重来。
前年那场交战中,綦毋衍一箭射中萧琥,后被萧元度一枪贯肩,之后伤口感染溃烂,整条手臂都没保住。
这回直奔豳州而来,为的就是报断臂之仇。
没了攻无不取的萧元度,好在子侄辈中萧元牟和萧彪都已成长起来,与北凉交手胜多败少,孙辈中萧绍和萧纶也渐渐展露头角……
崇州也有消息传来。
扈长蘅带着南全与汶叟于六月抵达崇州,借助姜佛桑借给他的那批人手,先是聚集起了父兄旧部,而后与被幽囚的卢夫人取得联系,里应外合之下,于八月底,卢夫人寿宴当晚,夺权成功。
不得不说,扈长蘅时机选得极好,那时节天子崩逝,豳州又被北凉扯住了手脚。
不过谋划布局再精巧,也未必就天衣无缝。扈长蔺之所以落败,主要还在于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
且不提扈长蔺上位以来暴力治民、民间凡有非议之声便残酷镇压等行径,他还有一个致命的污点——一个弑父囚母残害手足之人,谁人敢真心效忠?效忠前不得掂量掂量自己的忠心在他眼里值不值钱?能不能抵得上血脉亲缘?如抵不上将来又会落得如何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