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弟正在兴头上,中途离席不太好,又怕萧五怒起砸了场,只好再次发挥居中调和的角色,总算让众人的注意转去了别处。
潘满得了堂兄授意,接下来没再让人去他们那边烦扰。
“你这次回来怎么也得记上一大功罢?正赶上那佟家……”
潘岳说了一通,没得到半句回应。
见萧元度闷头只顾饮酒,一副深受打击的模样,不用猜也知这打击谁给的。
不再多言,将酒樽斟满,陪他喝个痛快。
萧元度的确受了打击。
怎么对她好似乎都捂不热她的心,爱已经要变成恨。
他自问情真意切,以为坚持下去她早晚也会和自己如出一辙,到头来全是自己自作多情。
一声呵笑,满面自嘲。
亏他当初还笑冯颢儿女情长、英雄气短。
笑他为了个不要自己的女人把自己弄得那般潦倒,何至于?
人家都把话说得那般决绝了,若换作是他,必定掉头就走,不会多留一刻。
还信誓旦旦,若是他喜欢的人琵琶别抱,他当晚就新欢在怀,绝不拖泥带水。
结果,说撂手就撂手的是她,死活放不下的成了自己。
放不下又如何?只有他一个人放不下。
若不是长生教叛乱,她怕是都不会等到自己回来,早就回南地了罢?
两侧额角突突跳动着,心底似一片荒泽,他用力握紧了酒樽,却还是抵挡不住那种万蚁啃噬的感觉,只能一樽接着一樽往下灌。
酒水入腹,全无滋味,却多少能缓解一下那股难受劲儿。
嫌用酒樽不过瘾,干脆抱着酒坛畅饮,潘岳拦也拦不住。
不多久,两人喝得都有些高了。
潘岳空有舍命陪君子之心,酒量远远不及。
听见萧五醉醺醺自言自语,“你就是这样玩弄人心的?前世今生……我自以为,与众不同,到头来不过也是凡夫俗子一个……”
没听明白,待要说两句宽慰的话,脑筋似乎停转了,搜肠刮肚也想不出。
方才酒喝得急,这会儿头胀得厉害,还有欲呕之感,便叫来一个侍从扶自己去净室。
潘岳才离,潘满就坐到了他位上。
他刚巧经过,听到萧元度后半句,玩笑道:“五公子这是为情所苦呢?女人而已,不行就换!”
萧元度似乎醉得狠了,半眯着眼看他,嗤地一笑:“不错,女人而已。休屠,一、一个女人,哪里值你这样,半死不活?她瞧不上你,你不会,掉头找别人?”
“就是这个理!凡夫俗子有甚不好的?既然要俗,索性俗到底!”
潘满眼神往远处一瞄,目光落在场中最出色的舞姬身上,勾了勾手。
在一阵会意的大笑声中,俏若春桃的舞姬腰肢款摆着走了过来。
潘岳净面回来,人稍感清醒了些,却发现萧五已不在位上。
微讶:“他何时走的?”
席间响起一阵男人都懂的笑声:“是走了,走进温柔乡了!”
潘岳欢场之中厮混惯了的,哪会不懂这话何意?
当下一急,揪着堂弟问明去向,而后深一脚浅一脚地追去了后院。
潘满简直莫名其妙:“堂兄,你还管人家房里事呐?!”
到了房门前,灯忽然熄了。
冷风一吹,潘岳戛然止步。
堂弟说得没错,他管得住自己,还管得住别人?
萧五要没跟姜女和离,他尚且还有一拦的理由,现下还拦着做甚?
再纠缠下去也没个结果,看萧五痛苦那样,还不若借此求个解脱……
潘岳摇头一叹,转身离开了。
夜半,风雨交加。
菖蒲起身关窗,忽而捂住了嘴。
夜色中,大雨里,站着一个人,正直愣愣瞧着这里。
天太黑,难辨神色,只知浑身已经湿透,瞧身形像是……五公子?!
这一惊非同小可。
揉了揉眼,定睛再看,院中空空荡荡。
人呢?
菖蒲犹豫要不要告诉女君。想起女君才将入睡,干脆作罢。
或许是她眼花看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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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度没再往别苑来,萧何联姻之事却突然没了声息。
原本热火朝天,一夕间鸦雀无闻,种种迹象表明,萧家与何氏的议婚应是中止了。
菖蒲疑惑:“莫非是谈崩了?”
都已经到了里闻坊议的地步,怎可能说谈崩就谈崩。
若非怕萧元度再做出甚么离经叛道之举,萧琥估计早就拍板定下了,根本不会等到他回来。
之前那么大的声势,除了做给民众看,估计也有想逼他就范的意思。
肯定是萧元度做了什么,或者说了什么……
忧心忡忡之中,等来了萧府的一封请柬,证实了姜佛桑心底的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