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教他们姐弟的那家富室虽为秦州商户,祖籍却在崇州,现居之地紧邻泾州郡,与七公子你想必是有些渊源的。”
扈长蘅轻缓摇头:“这三年我从未离开过出云山,病榻缠绵,亦没有心神理会外间事,五公子大抵是谢错人了。若依五公子所言,那对姐弟本就是你要寻之人,富室无心之举倒也算是成人之美,五公子当谢之人是他。”
“有道理。”萧元度扯了下嘴角,也不在此事上纠缠,“我这声谢就先省了,你却是还欠我一声谢。”
扈长蘅淡淡道:“这话更不知从何谈起了。”
萧元度松开手臂,往前走了两步。
南全立时戒备起来,他旁边那位瘦小老叟浑浊眼底亦是精光闪动。
萧元度嗤一声,双手举起冲他晃了晃,而后倒背于身后。
“你与姜女命里无缘,若非我把她抢走,你未必有今日的寿数——”上身稍稍前倾,惋惜地对扈长蘅道,“说起来,当初若肯听我的再娶一房,何至于如今孑然一身,长日与一群秃驴相伴。”
他语气轻佻,字字挑衅,似乎有意激怒扈长蘅。
轻裘下的手缓缓收紧,扈长蘅望着他,温润的眼底渐覆冰霜。
“君可闻世上有两大仇?一为杀父之仇,二乃夺妻之恨。”
萧元度答得干脆,“恨可命偿,妻不可还。项上人头在此,有本事,自来取便是。”
“妻?”
“不错,”萧元度抬了抬下巴,字字铿锵,“我凭本事抢的夫人,自然是我的妻。”
扈长蘅垂眸,唇边一抹嘲讽:“有名无实,也算夫妻?”
萧元度面色一变,眸底波翻浪涌。
不过很快,这汹涌的暗潮便被压了下去,平静的似未听到这话。
“论名,我也与她拜过天地;论——”扈长蘅似还想说些什么,却忍下了。
“一步之差亦算不得数。”萧元度面无表情道。
“没错,一步之差,算不得数。”扈长蘅就此打住,讳莫如深。
“不过这个谢字恕我无法吐口。”他旋即敛容正色,“五公子当日所为,于我是辱,于六、于新妇的侮辱与伤害更甚百倍,没想到,五公子至今竟无丝毫悔意。”
萧元度重重一哼。
这话姜女说倒也罢了,他在姜女跟前也的确不敢提起这茬。
但是面对旁人,别指望他有半分愧悔,尤其是对扈长蘅。
“你也是北地生北地长的,劫夺婚之俗还用我告知你?”
“存在便是合理,便可以为你所用,所以你是这样认为的?”扈长蘅颔首,“只不知她是否也这般想?若然如此,你们早该儿女绕膝了才是。”
萧元度神色一滞,若无其事道:“我们夫妻之间的事,不劳外人操心,儿女绕膝也是早晚。”
扈长蘅闻言一笑,“但愿你能得偿所愿。”
“那是必然。”
谈话陷入僵局,该叙的旧也已叙完,萧元度看了眼外面天色,道,“七公子好自为之,就此告辞。”
扈长蘅亦无相留之意,“南全,送客。”
错肩而过,即将跨过门槛之际,萧元度脚步一转,却是走到了西墙边。
南全心下一惊。
原本这间书室的四壁挂满了画轴,而今空空荡荡,板壁上的漆色就显得不甚均匀。
果然,就见萧元度抬手抚了抚板壁,问道:“悬画痕迹宛在,画却是何处去了?”
扈长蘅面不改色,“画得不好,烧了。”
萧元度半回头,眯眼盯了他片刻,森然一笑,再未说什么,扬长而去。
“公子,就这样放他们走?”
南全又急又恨又不甘。
“他们虽人众,咱们也带了府兵。那萧五再是厉害,汶叟亦能一敌,何不将其击杀在此,也免了后患!”
汶叟便是干瘦老者,扈家死侍,战力了得,专门守护扈长蘅安危。
扈长蘅望着萧元度离开的方向,良久才道:“佛门净地,杀生不祥。再等等。”
这时,一个衣锦着绣的女子进了书室,请示道:“公子,属下是否还要继续扮——”
“继续。”
“诺。”
从别苑出来,一行人翻身上马。
休屠迟疑道:“这别苑里里外外都翻遍了,地窖冰室亦没放过,并无少夫人痕迹。会不会——”
会不会弄错了?
没准扈长蘅早便放下了,身边还养着女人呢,哪像是对少夫人念念不忘的样子。
萧元度一言不发,最后看了眼别苑所在,转头目视前方,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第396章 旧岁已去
姜佛桑酣睡醒来,发现身侧多了一人。
扈长蘅支颐侧卧着,手上缠绕着一缕她的乌发,“醒了。”
“扈郎何时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