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前她初嫁给自己时,脸上还有些许青涩稚嫩,那时就已美得不可方物。而今宝髻松松挽就,铅华淡淡妆成,更若仙姝神女一般,举手投足,一颦一笑,自有一段天然的风韵灵巧。
颠倒众生许未必,但她若是鸩酒,扈长蘅甘愿饮下这剧毒。
犹记得当日从侍从手里接过她时,他的双手一直在颤抖,脑中一片空白。失而复得的狂喜,没能护她周全的愤怒,还有她再醒不来的恐惧……
好在,她醒了过来。
他的妻子,曾经只属于他的珍宝,终于又回到了他的怀抱。
“夫主,”姜佛桑的视线从半开的窗牖处收回,“下雪了。”
扈长蘅搁下笔,走过去,从背后将她半拥在怀。
“从昨日起天色就不对,果然有雪。”
姜佛桑偏过头,眸光熠熠地望着他,“我听桃穰说起,山中有红梅。”
桃穰是她的侍女,至于原本一直伺候她的皎杏,因为替嫁的缘故,并没有随嫁来北地。
扈长蘅焉能看不出她的暗示?
顾虑她的身体,不欲答应。又见她眼中期许,更不忍拂她的意……
想了想,叫来南全,让他去询问医官
南全很快来回话:“医官说只要做好相应调理,出去走走没有坏处,可以放松心情,”意有所指看了自家公子一眼,“对记忆的恢复也有一定帮助。”
扈长蘅却似未听到他后半句,面向姜佛桑,作沉吟状:“踏雪寻梅倒也是一件雅事。”
姜佛桑便知他是答应了,半回身圈住他颈项,开心道:“多谢夫主!”
虽只是浅浅一抱便松了开,扈长蘅微有些苍白的面容还是晕红了起来。
姜佛桑也发现了,愈发盯着他不放。
真是奇怪,他们成婚时日已不短,他为何还如此羞涩?
心里觉得好笑,有意逗他一逗,便道:“郎君羞赧,让人爱不释手。”
果然,扈长蘅一怔之后,脸色更是红欲滴血,视线几不敢与她相对,圈抱住她的手臂也有些僵。
姜佛桑见他如此,促狭之意淡去,心里有股别样的感觉,伸手抚上他的脸。
四目相对,扈长蘅慢慢抬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侧脸紧贴着她的掌心。
本该是旖旎暧昧的氛围,姜佛桑却看见了他眼底藏着的哀伤,哀伤地让人心碎。
是她让他如此的吗?
是因为她忘了他们的过去吗?
南全扎手站着,有些尴尬。
此种情况,实不宜留下,他也不是没有眼色的,偏还有事……
“公、公子,这次出来的急,没有带药,你已多日不曾服用,奴得安排人去抓药。”
“我写给你。”扈长蘅松开姜佛桑的手,垂眸敛去些微的不自在,重新回到书案后,提笔蘸墨。
姜佛桑知道夫主的身体不甚好,也有些好奇他吃得什么药,便也从美人榻上下来,跟过去看了几眼。
“川穹、龙脑香……”
最初扈长蘅并未发觉异样,直到姜佛桑又接连念出几味药材,是他还不曾写上去的。
扈长蘅骤然停笔,怔怔望着她。
南全错愕不已,“少夫人怎会知道这药方?”
姜佛桑愣住,是啊,她怎么会知道?
她不曾涉猎过医书,也不懂医理,为何能如此顺畅地把药方背出?
扈长蘅缓缓直起身,搁下笔。
“夫主?”
疑惑中的姜佛桑被他抓住手腕重重带进了怀里。
眼中一抹水光闪过,百感交集的扈长蘅闭上了眼,紧紧抱着她,似是要把她嵌进身体里:“六娘……”
第391章 红梅朱堇
一夜北风紧,到了翌日,已是一片银妆素裹天地,不知名的鸟儿自庭院上空掠过,没有留下任何痕迹。
俟风雪稍停,扈长蘅携着姜佛桑的手往山中寻梅去了。
“当心。”山道事先已让人清扫过,还是难免湿滑,扈长蘅让她走在里侧,时时帮她留意着脚下。
怕她冻着,每过一会儿总要问一声冷不冷。
姜佛桑一袭貂皮斗篷,头戴兜帽,帽沿还有一圈浓而密的风毛,行走间偶尔露出薄梅色的裙摆。
“裹得再严实不过,哪里还能冷着?”美目流盼,兴致盎然。
扈长蘅便就放下心来,牵着她继续往山中走。
“哟,日头出来了!”缀在后头的南全指着天上。
他旁边的桃穰拍手笑道:“天公作美,知道咱们七公子和少夫人要来赏梅,哪好再阴沉着脸。”
姜佛桑和扈长蘅也相视一笑。
雪后天空放晴,日光先还有些薄,慢慢便盛了起来。湛蓝的天被映照的愈发蓝了,山峦、树木全都裹着厚厚一层银白,白得晃眼睛。
俯瞰远处,千里冰封,连绵的山脉仿若一个玉砌成的世界,莽莽林海、雾凇脉脉,有如披了曾剔透的纱衣,美好不似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