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手冻如冰坨,不待她答,扈长蘅就要解下大氅为她披上。
姜佛桑抓住他解衣的手,摇了摇头:“妾无碍,夫主别受了寒。”
扈长蘅稍作犹豫,接着便张开大敞将人纳入了怀里,“这样便好了。”
姜佛桑偎在他怀里,他的气息有些许陌生,却并不让她讨厌。
身上很快回暖,两人就这样相拥着赏了会儿雨。
察觉到大氅下她伸出双臂回抱住了自己,扈长蘅面上浮现出百种情绪。
侧脸贴上她的发顶,轻声问:“怎么想起往后院来?便是来,也该叫个人陪着,你才好一些,淋了冷雨如何使得?”
姜佛桑沉默了一会儿,语气有些低落:“我总也想不起咱们的过去。”
医官说她的头部因受到过剧烈撞击遗忘了一些前事。
醒来的最初几日,记忆的确紊乱不堪,像是被人用力摇散了,七零八落怎么也拼凑不到一起。
过了好几日才稍稍好转。
她想起自己是姜氏女,家住京陵,正在备嫁。
可她要嫁的人应当是许家八郎,并不是扈长蘅。
扈长蘅应该是阿妙的未婚夫婿,怎么就成了她的夫主?
扈长蘅便把替嫁的事说了。
对此,姜佛桑并不怀疑。
一来,这确像是叔母能做出的事。
再者……
她还记得自己睁开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扈长蘅。
他一声声唤着六娘,看她醒来,喜极而泣,抓着她的手紧贴在脸上,泪水沾湿了她的手背,滚烫且灼热。
还有他眼底的深情,姜佛桑相信,这个人是爱着自己的,很爱很爱。
所以她深信不疑,扈长蘅就是自己的夫主。
可是她什么都不记得了。
她嫁给他三年,他们应当有过许多共同的回忆,她竟是一点也想不起来……
第390章 失而复得
“某行医多年,这种症状倒也见过一些,头部受到剧烈撞击、震荡特别严重,是会导致伤者遗忘一些事情。不过遗忘的多是近期之事,比如不能够清晰地记起受伤时的情景,或是受伤前一段时间内发生的事情。
“但是伤者的记忆并不会完全丧失,更不至于忘记自我。对于远期的一些,譬如自己姓甚名甚、父母家居何处,这种自小就有的记忆,很少会消失。
“似少夫人这种遗忘了好几年的,少见。七公子也不必太过担心,失去的这部分记忆是可以慢慢恢复的,只是会受到多方面的影响,时间上没个准数。
“少则十天半月,多则一两个月,也有长达半年甚或一两年之久的,更有甚者可能终生都无法……具体还要看伤者的身体状况、受损程度,以及自身的修复能力。
“静养是必需的,再辅以药物缓解,伤者的情绪稳定也至关重要。需要特别注意的是,由于头脑受损,记忆恢复期间,伤者可能头痛频发,且伴有眩晕、呕吐等症状……”
扈长蘅想起医官的话,心情五味陈杂,手臂缓缓收紧:“六娘,不必勉强自己。”
姜佛桑醒来的这些天,他几乎每日都活在心疼与煎熬之中。
其实那声夫主还是姜佛桑先叫出口的。
她醒来那日,医官和侍人皆高兴地喊着:“公子,少夫人醒了!”
这或许给了她误解。她躺在榻上,怔怔地看着自己,虚弱地叫了声“夫主”。
扈长蘅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仿佛天地都亮了。
后来才知晓……
他决定将错就错。
不,哪里是错?
他们本就是夫妻,他本就是她的夫主。
扈长蘅禁不住想,或许这是佛祖给他的机会,彻底抹掉那个人存在过得痕迹……
姜佛桑抿了下唇。尽管夫主总安慰她说不要紧,以前想不起,他们还有以后。
可,两个人生活的痕迹却只有一个人记得,该是很寂寞的罢?所以姜佛桑才想要快点想起。
而且她总觉得,她不止遗忘了三年。脑中空荡荡的,心也空荡荡的,像是缺失了很多,缺失了极重要的东西……
不过夫主所言也没错,这种事强求不来,反而让身边人徒增担心,不若顺其自然。
姜佛桑弯了弯唇,“雨大了,咱们回罢。”
扈长蘅微微一笑,“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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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底淋了雨,回去后泡了热汤池,又喝了姜汤。
下半晌,两人在书室消磨,或观书,或下棋。
姜佛桑自醒来一直嗜睡,精力不济,过于耗费心神的事持续不了多久,但她又不想一直在榻上躺着。
扈长蘅便在书室置了张美人榻,让她拥裘在上头小歇,他则在书案后,陪她说着话,手下亦作着画。
炭火融融,一室静谧与温馨。
扈长蘅中途停笔,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步开外肤光胜雪风致楚楚的人儿,眸里的深情一点点复苏。明明是寒冬腊月,他却觉春回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