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要一直这样下去吗?萧元度也这样问过自己。
可是不这样,他与姜女之间又能如何?
那晚剑拔弩张的一场争吵过后,两人已是再无转圜。再加上前尘旧事……没有过墙梯,也无涉河桥,前路茫茫,似已至绝境。
这种情况下,姜女主动从扶风院搬出似乎更好。
然而没了姜女的萧家,他一步也不想踏足。
去大丰园……且不说姜女还会不会跟他回来,便是能把人接回,后面又当怎么处置?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女会就此放弃杀琼枝?他又能否过得去自己心里那关?
皆是未知。
休屠还欲再劝,被一道声音打断。
道旁停了一辆马车,樊琼林从车上下来,冷风一吹,脸色青紫,瘦小的身子佝偻着。
实在说,萧元度对琼枝这个弟弟观感微妙。
心思活不是坏处,维护他阿姊的立场也能理解,那为何总觉不顺眼?难道只是因为他屡屡出言诋毁姜女……
然他毕竟只是个黄口小儿,也不好与他多做计较。
“来此作何?”
樊琼林道:“五公子多日未去琼芝别苑,我阿姊郁郁不乐,总是暗自垂泪,今日连药也不肯吃了,不得已才来麻烦五公子……我先去的潘氏别业,得知五公子来了州衙署,这才往北城来,不想碰了个巧。”
萧元度听后皱眉,樊琼林竟连他常住潘氏别业的事也知晓,看来别苑那些从人是该敲打一番了。
不过,自进衙署以来连口闲气儿都难喘,每日累得牲口似的,回到潘家别苑倒头就睡。又才经了姜女那事,心中怀愧,是有日子没去见琼枝了。
也不说话,点了点头。
樊琼林便笑起来:“阿姊知道五公子去,必然高兴。”
他们姐弟是高兴了!眼看着五公子翻身上马,休屠如丧考妣,然而他又能说什么呢?只能垂头丧气跟上。
一行人由北往南,道路另一旁,正有一辆宽敞精奢的马车由南自北。
这辆马车最终在刺史府门前停下,车上下来一位年轻侍从。
萧府门吏见他衣饰讲究,不似寻常仆役,且头颅高昂,一副矜贵之态。
又久不上前,只好主动出声询问,“来者何人?”
侍从扫了他一眼,这才奉上名刺,“我家郎君求见萧使君。”
说是求见,语气却仿若恩赐。
门吏有些不悦,却也猜出对方来头不小,赶忙让人去内府通报。
未久,萧府大门洞开。
姜佛桑带着雪媚娘溜达了小半日,才从雁回山上下来,听到有客来访,还以为是钟媄或何瑱。
直到看清从马车下来的那道濯濯如春月柳,又如玉树临风前的身影,不由怔住了神。
来人缓缓一笑,“六娘,我来接你。”
第369章 同乘一车
一飞骑在琼芝别苑门前停下,来人找到休屠,附耳私语一通。
休屠听罢大惊,紧忙入内寻萧元度。
“公子,公子,大事不妙!”
悦耳的琴音戛然而止。
萧元度近日难得来,樊琼枝服了药,精神好转许多,便要似往常那般为他抚琴,萧元度阻拦不过,此刻正坐于案后饮酒静听。
冷不丁被人打断,樊琼枝一脸讶然。
萧元度回神,问:“何事?”
“少夫人、少夫人她,她走了!”休屠手指着外面,急得语无伦次,“被裴家十七郎君给接走了!”
萧元度原以为又是休屠有意作怪,听到后半句,面色蓦地一变。
裴十七郎,裴迆?!
“……六娘不如七娘有福,七娘能得夫主疼爱,六娘非但嫁不成心上人裴迆,还要被许家骗婚……”
久远的一段对话忽而闪现,那是在巫雄时姜素有意给他的暗示。
这阵子一直纠结于姜六娘前世的恶名恶行,倒把这茬给忘了。
心、上、人。
这三个字仿佛带了钩子,嗓子眼里过一遍,连皮带肉、血赤糊拉。
三年刚满未久,裴迆突然出现,要带姜女走——与前世的情形何其相似!
握着酒樽的手猛一收紧,酒樽变形,被他重重掷向案前地衣,吓了樊琼枝一跳。
“五公子……”
萧元度这回却没有再耐着性子敷衍她,豁然起身下阶,阔步出厅。
“走的哪座城门?”
“西城门,走得甚急,这会儿应当已经出——公子,你先别……听属下把话说完呀!”
休屠叫喊着追出琼芝别苑,萧元度已带着一队府兵绝尘而去。
他啊呀一声,抱头跺了跺脚,不敢多耽搁,唯恐迟则生乱,急忙让人牵马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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噌地一声响!
一支羽箭破空而来,牢牢楔入为首那辆马车的顶部横梁。
行进中的车队被迫停下,府兵部曲纷纷抽刀警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