菖蒲甚是诧异:“看上去虽与官铸无异,然轻薄至此,竟未引人起疑?”
冯颢道:“最初几可乱真,慢慢减重,约有四铢之实,再后便越来越轻,属下方才给女君的这枚是新铸。”
“简直胆大包天!”菖蒲把那枚新钱捞上来,感觉稍使点力都能掰断,咋舌,“这也能称之为钱?”
姜佛桑笑道:“人的胃口是一点点养大的,贪心一起,见利可忘生死,尝了甜头,刀口舔血又算什么。”
她最初也没把佟家私铸与武安铜山往一处联想,但其竟有源源不断的铜源,在朝廷明面禁铜的情况下,这不能不让人起疑。
再有就是,佟家那些铸币不仅成色好,铸造的水准也相当之高。未大幅减重之前的铜币,如冯颢所说,几可乱真,必是具有一定辨钢和雕刻技艺的人所为,寻常逐利之徒必不能为。
若果监铸官和佟家有私交,那么一切就都说得通了。把铸场的铸模偷拿一份给佟家,甚或者暗地里送一二铸师过去……
第368章 我来接你
武安那边的铸师都是萧琥费了大力花重金搜寻的,据冯颢打探得知,还有在朝廷的铸场做过多年铸工的老匠师,不然武安铸场所出钱币岂会与官铸大致相仿?
已是无本万利的买卖,怎奈佟家贪心不足,不然短时间还真没人能查到他们身上。
而佟家新铸的一批钱币之所以其轻若此,应当也与数月前的种马贩运案脱不了干系。
案发之后,佟家势焰受挫,连萧元胤都受了波及。监铸官再念旧恩,想也不敢顶风作案,铜源或许未完全断,但必然大幅收缩,佟家不愿减少数量,就只好在重量上做手脚。
还不止是重量,因为翻印过于频繁,铸模的笔画已有许残损,印边也稍微变形……
佟家自己给自己埋雷,如此一来,也给了她可乘之机。
冯颢请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姜佛桑却让按兵不动。
“暂时什么也不必做。”
打蛇打七寸,杀手锏自也要留到合适的时候祭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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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难得休沐,因萧元度经手的一份案牍出错,被洪襄叫回州衙署,让他重新着手办理。
萧元度近来心气不顺,正常人见了都绕道走,偏洪襄这老儿仗着有萧琥撑腰,谁的情面都不卖,面不冷手却黑,便是对他这个刺史公子,收拾起来也不留情面。
虽然巫雄时案牍文奏之类也没少经手,但多数能推给程平的都推给程平了。而且一县之案牍,哪能跟一州比?洪襄还当真把他当小吏使唤了!每日塞过来的文奏成山成海,他点灯熬油都处置不完,岂能不出错。
错是自己犯的,犯了就认,被说几句也掉不了肉,萧元度起先还耐着性子,奈何他唠叨起来没完没了。
忍到最后,多日来的火气一道爆发,直接撂挑子不干了。
拍案一指洪襄:“尽管去找你的萧刺史告状,我还真就不伺候了!”
“这——”一旁的书吏看看拂袖而去的五公子,又看向洪治中。
洪襄脸上却不见怒色,只让他把被萧元度弄乱的书案整理好。
“那这些交给谁?”既然五公子撂手,肯定要找人接管。
洪襄摇头,还让给萧元度留着。
书吏:“……”五公子不像是还会回来的样子。
洪襄却是笑而不语。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他也算摸透了这个五公子的脾性。冲动、暴躁,并不适合案牍劳形之事,倒更适合沙场征伐。
不过,即便不合适,也不妨碍他将巫雄治理得井井有条。可见他虽冲动,却并不任性,更不是全无责任与担当之人,相反,只要他愿意学、肯去做,往往能为常人所不能为。
况且,主公把人交给他也不是想要一个文牍高手。除了深处的一些考量,未尝不是另一种“磨”性子。
“年轻人,火气常积于心可不好,发出来就好了。”
事实上才从州衙署出来,冷风一吹,萧元度就冷静了。
不过这会儿让他回去跟洪襄低头,不能够!他拉不下脸。
休屠牵着马,问:“公子,去哪?”
才从潘氏别业出来,总不能这就回去,日中还没到,回去做什么呢?
休屠偷瞄他一眼:“有阵子没见黑将军了……”
萧元度闻言,面色一僵。
休屠小心道:“只是去看看黑将军,大丰园那么大,不一定就能撞见什么人。”
见他沉着脸,一味不吭声,休屠急了,索性敞开了说。
“公子,你与少夫人还从未如此置气过,真要一直这样下去不成?夫妻吵架,总有一个要先低头,你去一趟大丰园,把少夫人接回来,这个槛指不定就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