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艳过后,便是说不出的可惜。
可惜花开无人赏,可惜新婿不亲迎,可惜……
天已然大亮,再多的愁绪也只能按压心底。
骆氏前来催促,进门怔了一瞬,恍惚间还以为看见了二嫂。
她狠眨了一下眼,接着便道:“快把盖巾盖上!”
因是代嫁,怕出纰漏,连吉妇也未请,琐碎流程亦是能省则省,就连障面也换作了盖巾。
一切妥当后,骆氏遣心腹先行将良媪送走。
“几个侍女还好说是堂姊赠予堂妹,良媪毕竟是你乳母,搭手给‘佛茵’送嫁自是可以,却没有跟着走的道理。先至城外等着罢。”
姜佛桑坐于矮榻上,闻言只是颔首。
“六娘。”骆氏将从人全部清退,迟疑了一下,握住她的手。
姜佛桑以为她要例行说些对新妇该有的叮嘱,虽然上回就已说过。
谁知唤了声六娘后便没了下文。
良久,方嗫嚅着挤出一句:“叔母对你不住。”
盖巾遮挡了视线,姜佛桑看不见骆氏面容。
是当真心怀愧歉,还是突来的良心谴责,让她在自己即将远嫁之际,动容之下说出这番话来?
都不重要。
姜佛桑抽回手,交叠置于膝头,声线稳而淡:“外间想必正忙,叔母待客去罢,我一人即可。”
骆氏顿了顿,到底没再说什么,拿帕子拭了下眼角,出得房门,又是一副喜气洋洋景象。
第31章 抛至身后
姜家门口已被堵得水泄不通。
除了凑热闹的民众,更多是前来贺喜的宾客。
放眼望去,京陵几大豪族几乎全部到场。
如今的姜氏自然没这个脸面,但天子赐婚,嫁的又是扈家,多少也要周全一些。
只不过脸面这东西也分三六九等,今日这种场合是无需劳动家主出场的,由小辈和女眷前来致意也便罢了。
男客那边自有姜法韺和长子来应对,女眷则由骆氏及族中几个妇人招待。
“怎这般仓促?”
“高门嫁女,从备嫁到出嫁,少说也要半年,就这还恐屈了自家女郎,你们这急慌慌……”
“扈家三月底才来京陵,这满打满算也还不到一个半月,好歹定在年底呢。”
面对这些询问,骆氏通通报以无奈的苦笑:“崇州路远,多有不便,也是无法。确实委屈了七娘……”
对于这桩婚事,众人看笑之余,多少也能体会她的心情——说是娃娃姻亲,其实与逼婚无异,也难怪她一副言不由衷的模样。
有人岔开话题,就问:“七娘子可准备好了?”
旁边人接话:“还要赶路,当然要提早,总不能真弄到昏时再出发。”
骆氏在一旁赔笑:“极是、极是。”
听她这样说,众人就闹着要去看新妇。
骆氏阻拦不成,眼睁睁看着一群人进了女儿的院落,紧接着居室的门也被推开。
“呀!这是……”
骆氏心口一阵急跳。
虽说已安排了仆妇守在两侧,为防万一,她自己仍疾步抢上前,将正襟危坐的新妇半挡在身后。
“诸位有所不知,北地、北地婚俗不同于京陵!他们那边不用障面而用盖巾,对,盖巾!”
“便是用盖巾,出门再盖也不迟,总要让咱们见上一见。”
“就是……”
骆氏汗都急出来了,见这些人还要相闹,忙道:“这盖巾唯有新婿方能揭下,否则不吉。”
羊氏宗妇闻言打趣:“京陵到崇州可不近,那这盖巾可得盖些时候了。”
众贵妇也跟着笑。
不过人家婚俗如此,也不好勉强,说了些恭贺的话便随着导引去了前厅。
将将落座,就闻仆人通传:“大将军夫人到!”
这可奇了!
许姜两家先前因姜六娘义绝之事闹成那般,今日竟也派了人来?如此大度,委实不可思议。
不仅堂上宾客想不通,骆氏也想不通。
忍着纳罕前去迎人,见来的不止娄奂君,身侧还跟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女子,瞧着并非一般仆妇。
娄奂君显见地敷了厚粉,仍能看出些许憔悴,笑容也带些勉强。
与骆氏见礼后,顿了顿,方才侧身介绍:“这是董姬。”
此外别无他言。
贵妇们面面相觑,虽未言声,眉眼官司兀自打得热闹。
方才还以为娄氏的憔悴全是因娄家犯了天颜,现下再看却未必。
近两日里坊间隐有传言,说是大将军许晁自民间认回一子。这位董姬想必就是那位小郎君的生母了。
此种场合,按说姬妾是不宜出现的,董姬却能与娄氏同来,虽膈应了姜家,又何尝不是膈应娄氏?
人显然不会是她主动带来的,由此可见董姬在许府应该颇有些脸面,那位小郎君大约也极得看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