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元度抬眼瞧她:“你在庖室忙活半日就为弄这个?”
姜佛桑走到萧元奚对面坐下,接过菖蒲递过的牙箸:“妾听闻有些地方年夜当晚有食娇耳之俗,便做了来,图个吉利。”
而后看向菖蒲和春融:“这里用不着伺候,你们定也有聚宴,快去罢。对了,让方婆给英师父和燕来也送一碗娇耳汤去。”
女君既发了话,两人欢欢喜喜应下也便出去了,萧元度亦打发走了休屠。
室内只剩下三人。
他兄弟二人仍旧话不多,席间除了筷箸碰到盘盏的声音,就只闻姜佛桑的说话声。
“纵酒伤肝,夫主还是少饮些,多吃菜。”
萧元度多有不满:“你们京陵那些人纵酒就是任情,许多放诞的名士也都以豪饮著称,到我这怎就这也不成那也不成了?”
姜佛桑只回了一句:“名士活得都不长。”
萧元度:“……”
虽不情愿,接下来酒樽果然少碰,那碗她亲手包的娇耳汤却是吃了个干净。
眼前这一幕让萧元奚不由想起了去年今日。
他在巫雄待了这些天,日渐发觉兄嫂之间与去岁相比似乎有什么不一样了。
一向连阿父的话都不肯听的兄长,独独肯听五嫂的……
虽然日常总免不了闹些别扭,但五嫂总有办法让兄长转怒为喜,而后乖乖照她说的去做。
萧元奚心内暗暗祈愿:这样的日子,但愿一直下去才好。
第259章 分明喜欢
宴至尾声,萧元奚也如去年那般敬了她一樽酒,并且言明这是他的心意,五嫂可随意。
萧元度也在一旁说了句:“没那些破规矩,不能饮酒就别饮。要么让方婆温些南酒来,不然就干脆喝茶。”
姜佛桑没听他的,她现在对北酒的辛辣多少已能适应,不会再似去岁那般出丑。
萧元度一直盯着她,见她饮完若无其事,眼前不知怎么浮现出她眼眶红红、眼泛泪花的可怜相,笑了笑。
萧元奚谨慎守礼,不肯跟兄嫂一同守岁,早早回了歇宿的客院。
萧元度正踌躇要不要回偏室,姜佛桑让人取来棋枰:“夫主可愿陪妾对弈一局?”
萧元度正坐:“也好。”
说是一局,下了远不止一局,后来两人又玩起了弹棋。
屋外爆竹声声,侍女仆役们笑声欢畅,屋内闲敲棋子落灯花,却是另一种别样的静谧与温馨。
“该你——”萧元度抬头,发现姜女单手托腮、凤目微阖。
两指间拈着的那枚黑子啪嗒掉落,乱了棋局也不见反应。
萧元度盯着她睡颜瞧了许久,见她双颊和眼皮俱是绯红的,想是困了,酒劲也上来了。
将手中白子扔回棋笥,站起,绕到姜女这边,微俯身将人横抱而起。
绕过屏风,放置榻上,刚扯过锦褥,姜女迷迷蒙蒙睁开了双眼。昏黄的灯光下,双眸濡湿而黑亮,上翘的眼尾仿佛一把钩子,直勾人心最隐秘的一角。
萧元度动作滞住,一时竟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好在那双勾魂摄魄的眼睛很快又闭上了,含混着道了句冷。
萧元度忙把褥子给她盖上,而后片刻也没敢多待,阔步出了正室。
廊下站了许久,心里仍是一片火燥,返回偏室取了马鞭,匆匆出了内院。
-
冬去春来,转眼到了凤翔六年。
上巳节又是在一片凄风冷雨中度过,直过了暮春,天才一日日地晴暖起来。
“驾!”
急促的马踏声由远及近,经过城郊一片果园,当先那人忽而勒马回望。
但见一片葱绿之中,几颗樱桃叶底红:“倒是出奇,别处尚是青果,此处地气莫非比别处旺些?竟是已经熟了。”
休屠顺着看去,暗忖哪就熟了?
虽说簇簇垒垒压弯了枝头,胀鼓鼓、圆溜溜,在日光照射下瞧着是很喜人没错,但多数还止是淡红浅黄,真正熟透的樱桃就像一盏盏挂在树梢的小灯笼,放眼望去火红一片才对……
不过他也就是在心里嘀咕两句,情知说了也没用。
不出所料,萧元度话音才落便一抬下颚,示意他入园跟主家买些来。
休屠认命翻身下马。
这果园不小,瞧着应是城中富户的,应声前来开门的是个小僮,听休屠道明来意,直接摆手驱赶,言此间樱桃只供主家食用,不卖。
休屠只好自报家门,小僮将信将疑,去请了果园管事来。
果园虽在城郊,到底是巫雄地界,巫雄令要买樱桃,管事不敢怠慢,一面把人迎进去,一面招呼仆役上树采摘,“挑大的!红的!”
也实在是难为人,眼都要使瞎了,红透的压根没有,只能退而求其次,于是勉强露了点红的都遭了辣手摧残,两盏茶过去才勉强凑了一小篓,管事犹催着翻找,言一个也不能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