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尺度很难把握。
但她爹娘纵横商场这样多年,自然也是会几分装乖卖巧, 不引人注意的把戏的。因此提起他们家,外人的印象顶多不过一个江州首富。
江南巨富、富可敌国,这样的印象,在她拿出十里红妆出嫁前,从来与他们家扯不上关系。
“若是要钱便好了。”颜夫人面色冰冷,像要将那纸诉状盯穿, “我们已经退让到了极致。都让你与我们断绝了关系, 也同意让他们来退婚,谁知他们定要出这口气, 简直不可理喻!”
那康平侯府的管事登门,傲慢地昂着头,拿腔作势, 等她好言好语陪笑了半天, 才像个太监一般阴阳怪气地说:“侯夫人说了, 既然你们与她断了关系,咱们也就不为难你们。但侯府的面子,总要做出来给世人看。光是逐出家门,那可不够。侯夫人心慈手软,去衙门领二十板子,让人都瞧瞧,也算是醒世,如此便罢了。”
颜夫人当时便屏退了下人,递给他三张银票。十金一张,不多不少,既不会露富,也足以让一个管事心动:“管事大人,虽然她不争气,到底是咱们女儿。一个女儿家,怎么能去衙门领板子,打得血肉模糊,还让人去瞧。您可怜可怜,看看这事儿能怎么办。”
那管事睇了睇她手上的银票,半阖着眼冷笑道:“夫人说你们断绝关系不过是做戏,果然如此。她如今气那小丫头气极,您递多少银子都不好使。不过打一场便罢了。”
说着,他的手抽过那三张银票:“这三张嘛。算我私下底替您保守这个秘密。若老侯爷与侯夫人知道你们欺上瞒下,蓄意退婚。恐怕是要将你们一家都送进牢里。”
他还颇为好心地劝道:“不过是一个女儿。平息了侯夫人的怒火。咱们两清。莫得罪了康平侯府。”
颜若宁觉得简直莫名其妙。
什么侯夫人的怒火?
那个侯夫人,能拿到钱,哪里还有怒火?
“所以,他们状告我无故悔婚,要求按律法处置我。”颜若宁看着那张诉状。
二十大杖,以安民心。
“怎么会有这样的律法?民间退婚的人不是有许多么?”她蹙起了眉。就她知道的,她一个手帕交徐玉燕去年刚刚与指腹为婚的未婚夫退婚,那未婚夫中了进士,不愿意再与她成婚。可没听说还会触犯律法。
“我去寻人问了问,这还是高祖时的律法,早就没人用了!当今皇后当年都是退过别人婚的呢!”颜夫人心中憋屈得慌。
可若是对方要较真,谁也不能说这个律法不对。
她敲了敲桌子:“这桩案子也不知道是谁审。总不至于会让知府老爷审。大约是府尹大人?你爹与他有些交情。可他偏偏刚去了江南!”已经走了十来日。要派人去追,还要赶回来,半个月都过去了。
更何况,康平侯府若是逼得急,以侯府身份压人,府尹恐怕连见都不会见他们。
颜若宁心中同样燥闷难解。
她自然知道,自家是斗不过康平侯府的。
民不与官斗,向来如此。
若不是这样,她不会一边大张旗鼓地退婚,一边作践自己的名声,无非是为了顺康平侯府的气罢了。
“小姐,有人递了信给您。”突然门房送进来一封信,白珠递给颜若宁。
烫金的信封,漫着沁甜的熏香,未曾署名。
颜若宁拆开一看,捏着信的指尖微微发颤,神色冰冷如霜。
“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临仙楼见。”
字迹轻浮放荡,恰如其落款。
谢琦山。
“小姐,是谁写的信?”白珠心中担忧。
向来明媚的小姐此刻坐在桌畔,浑身紧绷,脊背微微地发颤,脸色更是苍白得可怕。
她捏住信的手指指尖险些要将那张隽了香气的纸捏破。
颜若宁冰冷地笑了笑:“去把信烧了。”
她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约她见面,还写着这样轻浮放荡的话,什么人约黄昏后!他以为他是谁!
此时他们明明根本未曾见过。
她自然不会去见他。
若是他在江州……
颜若宁眼睛眯了眯。
“也许有办法可以解决,来得正好。”她手指轻点在桌上。
“康平侯府。”方氏医馆,赵明霁手上把玩着戥子锤,微微眯起眼。
他倒不知,如今的侯府竟然不堪到如此境地。
“你不去帮她?”方行舟一边看着药童理药材,一边问道。
赵明霁淡声道:“不去。”
方行舟啧啧:“你这人不行,又想要她,又要装腔作势。你既然想要她心中有你,去英雄救美啊!多好的机会!免得你天天来我这儿,沉着一张脸装门神。”
赵明霁瞥了他一眼:“你上回不是被救了么?怎么,你心悦上人家,想要以身相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