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郑摇摇头:“那婆娘生得漂亮,说不准找哪个男人又嫁了。虽然带着我的儿女,但是也不影响甚罢……”
“大人,刚刚有人来,说吴县的县令因病谢客了,估计这事……就得您管。”付正越从外面走进来,附在他耳边轻声道。
严彭一点头,继续问:“老人家,别怪我未提醒过你。虽然我大周民风开放,但还未到放肆的地步。好了,这案子与之前的卷宗合并罢,十多年了也没查出凶手,我们不必着急。”
吴县里京都不远不近,等严彭他们善后毕,再启程回去,估计也赶不上城门关之前了。于是严彭带着付正越,在县里像遛弯一样走着,看起来是在找一处落脚之地。
这时候日头已经偏西,可从地里回来的农户却是寥寥,他们都想趁着天还亮着再多耕片刻。
由于老郑是晌午前报的案,所以大多数人看起来并不晓得此事,依然该干嘛干嘛。付正越很少有这样散步的时候,所以看着街上人来人往,有些局促。
“任旌,带钱了没有?”严彭站在一家茶馆门口问付正越。
付正越迷茫地点点头。
“那就好,走罢,今日你结账。”
茶馆里聚着些刚刚从地里或者京里店铺回来的人,严彭找了个角落,要了两壶茶,好像并没有下一步动作。
“大人……咱们在这,做甚啊?”付正越壮着胆子问。
严彭给两个人分别斟上了茶:“你不是不了解这些案子么,如今带你见识一下。延元四十年,就是在这里出了第一起案子。”
他们旁桌是一个一身泥泞的农户,闻言转过头,拱了拱手:“二位……是京里来的罢?说的是甚案子?”
“诶!我可听说了!”门口一个担货郎模样的人耳朵尖,“白日时候,老郑报了案,说是赈济堂有抛尸,和延元四十年的一模一样!”
这一下可引起了不少骚动,整个茶馆里的人都开始讨论起此事。付正越一时好奇,凑上去问道:“老哥,延元四十年到底出了甚案子?”
那农户打量了他几眼:“看你年纪不大,那时候估摸着刚启蒙罢,不晓得就不晓得了……怪瘆人的。”
“老哥,你与我讲讲罢。”付正越有些急,“我……我得搜罗些怪事,不然写不出话本养家啊!”
严彭微微一笑,好好的孩子,也学会撒谎了。
农户哭笑不得:“好罢好罢!延元四十年时候,就是那个赈济堂,出了件奇案。不过是九月份的事了,那天早上我正往地里走,就听见后面有人喊死人了。我赶紧往回走,赈济堂围了好几层,好容易才挤进去的。”
“我进去一看,了不得了!那院子里横着有十好几具尸体!全都血肉模糊,连脸面都没了,根本看不出个数!”
“不止!”担货郎插嘴道,“那些个心肝脾胃全都被刨走了,一个都不剩!那个血流得哟,几乎把整个院子都染红了……那个味儿好几天都没散,你们说是不是!”
他的话得到了不少附和,总之都是在讲述那时的惨状。
“赈济堂……”付正越皱起眉,“那是何人开办的?”
茶馆里瞬时鸦雀无声。
如果他在偏远一些的地方问起这件事,或许还能有人回答他。然而这是京郊,天子脚下,谁敢妄言?
严彭冲他招招手,为了让自己显得不那么突出,所以他也压低了声音:“白治珩。”
因为付正越进入官场有些晚,而且对于外界的消息有些闭塞,所以还反应了一下才想起来这个禁忌似的名字意味着什么。
“那后来呢,这案子如何办了?”付正越换了个话题。
农户摇摇头,喝了口浊酒:“谁晓得呢,那些官爷查了那么久,最后也没个定论。”
“有点定论的,”茶馆老板为这几桌添了些酒菜,“据京里的人说,那些残肢摆得如同甚邪术,还是胡人的邪术。不过都是些臆测,谁晓得呢?”
时间过去太久了,这惊天动地一样的案子早就成了人们酒桌上的谈资。就算它今天又来了一次,也不耽误人们继续自己碌碌的生活。
“如此残忍,还有那么多冤魂……”付正越十分不服气似的,“难道就要如此算了?”
严彭摆摆手,示意他稍安勿躁:“他们既然能杀十六个人不留痕迹,说明不是第一次办了。要想抓住真凶,恐怕不是一时之功。”
天色渐暗,严彭与付正越找了间小客栈暂住了下来。
“大人,我还有一个问题。”付正越道,“咱们白天去的院子,叫赈济堂?是赈济甚的?饥荒还是疫病?”
严彭像是被这个问题问住了,不,他像是整个人进入了甚仙境一样,一下一动不动了。从付正越这看过去,他像是站在小桌旁边,借着窗外的月光直接上了月宫似的,只是躯壳还留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