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刘轻水和十二竟然都不在,他又去找乌晟,竟然也不知所踪。
末了,他在已经打烊的摘星楼前沉思片刻,总觉得这不是个好兆头。
他知道的,岭南帮在京里只有这么几个据点,别的大多数是中转,就算被人查出来,也只是普通百姓而已。如今几个重要的地方竟然一个人也没有,一定是出事了。
严彭心事重重地回了家,破天荒的失眠了。
于是他第二天盯着浓重的黑眼圈来到京兆府时,立刻把邹季峰吓了一跳:“玉声,你……你别多想,我就是……”
严彭摆摆手:“没有的事,我要是因为你的话就睡不着觉,现在早去熬夜枭了。”
邹季峰:“……”
严彭回到自己的值房,桌案上依然堆叠着很多卷宗,他只是稍整饬了一下,便开始一卷一卷地读。
如果没有什么案子,严彭会在这里坐上一整天,直到打更的把他叫起来。不过现在不一样了,他偶尔饿肚子的时候会到方俞安那蹭饭,也算有了个归处。
“大人——大人——”付正越的两条腿像是专为跑而生,严彭也只见过他快步走,这年轻人好像总急着去做甚,“大人,有人报案!”
严彭应了一声,眼睛却还黏在卷宗上。
付正越没管他漠然的态度,继续上气不接下气地叨叨:“是在京郊有一起抛尸的案子,尸体死状凄惨……您……”
严彭猛地抬起头:“什么死状?”
付正越面露难色:“那个……大人,您要不自己去看看罢……”
京郊吴县,是严彭的老家,不过他七岁就搬离去宛县了,对这里并不熟悉。
抛尸的宅院就那么大喇喇地摆着,也没人来管管。不过好像也不用如何管,现下地里开始忙乎了,县里白日也没几个人。
报案的是县里一个老酒鬼,他妻儿在他年轻时就弃他而去了,现在只有他孤身一人在县里游荡。按付正越的说法,他哪天死了,连草席都不必卷,过几天就会多一堆酒糟。
付正越是个内敛人,虽然办事风风火火,但一般不会如此评价一个陌生人。
不过正事要紧,严彭叫人看守着宅子,便带着付正越走了进去。
虽然已经有了准备,然而那尸体……或许还可以叫尸体,忽地一下闯进几个人的视线时,严彭还是听见了几声干呕。
杀人者像是与死者有深仇大恨一般,尸体的面目已经看不出个数了,一片血肉模糊,连头骨都凹陷进去,就是一团肉泥。
而尸体的四肢孤零零地与主人分别,像是某种祭祀仪式一样在四周摆着。尸体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不知所踪,只留下了一地干涸的血迹。
尸体上仅剩的肋骨像是残破的旌旗,上面还挂着血肉,七支八翘地立在那。
付正越觉得腿肚子有些转筋,又看了看严彭大步上前,只好深吸一口血腥未散的气,跟了上去。
“这,这不会是猛兽咬的罢……”付正越不由自主地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
严彭失笑,这种场合他也笑得出来:“什么猛兽能吃得如此干净?是人为,你瞧,这剩下的残骸上连个牙印都没有,反倒是像刀划开的。而且这四肢可是好肉,野兽为何不吃,只在这摆着?”
付正越庆幸自己还没吃饭,否则现在早该吐得一片狼藉了。
“才过去三年,就又做起老营生了……”严彭从残骸里找出了些衣物的碎片,“这群人未免太猖狂了。”
“什……什么?”
严彭看起来一切如常,只是脸色更苍白些:“前些年的旧案了,你不晓得也正常。自延元四十年起,几乎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一起这样的案子。”
付正越一时连害怕恶心都忘了,只是愣愣地看着严彭。
“案子手法凶残,而死者大多面目不清,至今一个也没能认尸。”严彭起身,环顾了一下这摇摇欲坠的院子,“不过景平五年一直到今天,算上这个,只出过两起。”
这里实在是没甚好看的,这院子虽然宽敞,看着好像能容下好多人,可实际破败不堪,估计人住进来,隔天就得塌。
付正越指挥着京兆府的人收尸清理现场,又把最开始报案的老酒鬼带进来:“你是如何发现的?”
老酒鬼据说姓郑,县里的人都晓得他的德行,平时老郑老郑的叫,其实心里巴不得他明天就收拾铺盖走人。
老郑怯生生地看了一眼两人:“我……我没处睡了,晓得这里没人住,谁知道……”
“这事我若管了,算是越俎代庖,不过我还是多问一句,”严彭道,“老人家,你妻子儿女弃你而去了?这么多年一点消息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