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胜负已定。
付正越咬着牙妄图再补一下,结果对方似乎被激怒了一般,刀锋一闪而过,立刻在他手上留下了一道长长的血痕。付正越疼得眼前一黑,片刻失神,那人已经走到了高瑞的藏身之处,拎着他的衣领便走了出来。
他似乎在确认此人是不是高瑞,然而付正越借着微光好像看见,高瑞在笑。
他,他是甘心的么?
可惜付正越永远不能知道了。
然而电光石火之间,虽然血溅三尺,高瑞却陡然跌坐在地上,毫发无伤。
付正越胳膊上的血迹几乎染红了整个衣袖,他强撑着找到匕首,跌撞着点燃了烛火,看清了屋中的景象,脚下又是一软。
地上躺着一具尸体,身首几乎分离,脖颈处骨断筋连,还在不住地流血,积攒了好大一摊血泊。而高瑞不住地往后缩,像是没从惊吓之中缓过来,脸上还有喷溅的血迹。
“吓着高阁老了?那可真是在下鲁莽了。”
有些熟悉的声音响起,付正越的神魂回了笼,颤抖着举着烛火:“严玉声?”
严彭看了他一眼,瞟见了他血红的衣袖:“受伤了?”
“小事,嘶——”付正越呲牙咧嘴地把烛火放到桌上,“此人是谁派来的,你如何在这?”
黑暗之中严彭像是笑了:“有些日子不见,你这气势也涨起来了。不错,有些风范……阁老大抵没受伤罢,还要在下扶您起来?”
高瑞可能还没从惊变之中回过神来,愣愣地坐在地上,一时没动。
“好险……”付正越走过来,照亮了尸体的脸仔细端详片刻,“面生啊,此人到底……”
“此事就不必你追查了,”严彭打断他,“追下去无甚好处的。今夜没事就好,我在下面给你抓了几个活的,随你处置罢。”
付正越站起身:“你如何晓得我们在此?”
严彭轻笑,烛火之下他的脸色白得几乎透明,看上去不太像个活人:“从松江入京畿,此是必经之路,算日子你们也该到了。若是今夜你们耽搁在了路上,我也无能为力。”
付正越隐约有种感觉,好像他很想让他们耽搁在路上似的。
严彭看着他,忽然笑出来:“你怕甚呢,先令堂于岭南帮有功,我如何能把你搭进去,那岂不是太过无情了。”
“你,你这手怎么了?”付正越有些生硬地问。
严彭举起自己的左手,手掌上横亘着一条狰狞深可见骨的伤,还在流血:“白家的刀都是双刃的,没法子,我若再不快些,这会人头落地的可就不一定是谁了。”
高瑞依然愣愣地坐在地上,不晓得在想些甚。
“好了,今夜很快便过去了。”严彭甩了甩手上的血,“雨停了便进京,别让阁老再受惊了,我怕他经受不起。”
雨一直下到清晨,太阳出来时才放了晴,时辰还早,连京里都一片寂静,大多数人还在睡梦中。
莫哲在殿外等得着急,好在方效承今夜压根没睡,没一会就给他叫了进去。
方效承像是一句话不想多说:“如何?”
“回陛下,出了些意外,高瑞还是进京了。”
方效承沉默片刻,随后重重叹了口气:“唉!怎么搞的……既然如此,朕也没法子了……他命不该绝,就该死在朝廷的铡刀之上。”
“陛下,臣昨夜去时……他们那里,似乎已经激战过一番。”莫哲硬着头皮道,“问过付正越,他说有人刺杀,好在被官兵控制,还……留了活口……”
方效承惊诧一抬头:“什么?!”
“回陛下,待付正越复命时,陛下便可详细问讯。”
方效承愣了好一会,一句话都没说出来,半晌才苦笑一声:“不必问了……莫哲,去……唉!去老四那,把他带来。”
莫哲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若是照做了,朝堂就会变天了。
可他还是照做了,不过遇上了些困难,方晏清也接到了消息,已经收拾东西准备离开了。
莫哲把方晏清带到殿上时,觉得他傻愣愣的,好像失了魂一般。
接下来的话就不是莫哲能听的了,于是他乖觉地退了出去,看着才露出全貌的太阳,忽然发觉,这里已经好久没有过这般和煦的阳光了。
也不知道两个人在殿里谈了些甚,总之不过半个时辰,方效承便叫李仁拟旨,叫方晏清收拾家当回封地去了。
类比于官场,无异于流放戍边。
方俞安进宫时正撞上出去拟旨的李仁,脸上立刻换上了一张忧虑担心的面皮:“仁公公,里面情况如何?”
李仁轻叹一声,总算是流露些真情实感:“四殿下糊涂了,好在万岁爷仁慈……只是叫四殿下回封地去,没夺了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