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雨眠张了张嘴:“刚,刚才还说混个一官半职,这会,这会就应验了……?”
严彭没动,只是应了一声——这不是甚好事。
他不想过早地面对方效承,如果现在边境没有战事,他倒不介意为天下添个茶余饭后能讲一个时辰的大案子。
可是……内忧外患,他又不敢轻举妄动。
走一步看一步罢,严彭轻叹一声:“这次又打算把我发配到哪去啊?”
“发配?”常安一挑眉,“你管那从三品户部侍郎叫发配?”
严彭终于转过身:“如此高么?这是要捧起来再摔下去啊。”
“无论如何,现下战时,先别管旁的了。”常安收拾了自己的物事,“先走了!”
军报堆满了桌案,吕炳德按揉着肿胀的太阳穴,忽然有那么一瞬间,真想叫方晏清现在就反了,他实在是不想干活了。
“首辅大人,李仁公公来了。”
吕炳德掀起眼皮:“他来做甚……请。”
李仁是方效承身边的老人了,一般人和一般事是招不来他的,这次亲自来了内阁,怕是有大事。
客套一番后,李仁进入正题:“吕首辅,万岁爷有话要老奴带给您。”
不是口谕,而是有话,吕炳德松了口气,看来不是没有转机。
“仁公公请讲。”
“万岁爷现下龙体有恙,不好直接传首辅,只好叫老奴跑腿,暗里请首辅过去。”
吕炳德刚放下的心就提到了嗓子眼:“这……仁公公可否告知,陛下有何旨意……”
说着,他还悄悄掏出了钱袋,然而李仁却起身不着痕迹地错过:“万岁爷吩咐了,不叫任何旁人晓得,首辅还是这便随老奴去万岁爷那罢。”
吕炳德一路胆战心惊,一直见到方效承,连问病问安都忘了,跪在那一言不发。
方效承舒服地靠在龙椅上,看不太出来生病的样子。桌上还放着成堆的军报和账册,被分门别类地放好,看起来十分勤政爱民。
“吕尚书还跪着做甚,起来说话。”方效承像才看见他似的,“朕便是找你来问问户部的账和人员调度,心里有个数,才好调度兵力粮饷嘛。”
吕炳德心思急转,觉得应该和他提一提潘卓找不到的事。
然而方效承听后却一点表示都没有,依然淡漠地翻着奏报,那信封上的鸡毛不时会掉下来。
“现下找着了没有?”
“回陛下,臣等无能,还,还没。”
“那就继续找,”方效承的敷衍快拍在吕炳德脸上了,“此次是找卿来说说话的,不谈其他。对了……卿应该看见四境的军报了罢?”
“回陛下,臣以为虽然四境之敌来势汹汹,但北原一处最为紧要。如镇压北原德利厥部,其他疥癣蛮夷都不足为虑。”
方效承点点头:“有见地,你打算如何做?”
“这……”吕炳德有些犹豫,“回陛下,臣是文官,不会领兵打仗,只晓得调度粮饷……”
“朕问你的便是此事,”方效承打断他磕磕绊绊的解释,“后日此时便给朕个法子,可否?”
吕炳德点头如捣蒜。
“北原此次若是事败……”方效承顿了片刻,凝视着他,“朕可第一个要你的脑袋。”
吕炳德打了个哆嗦,那一瞬间几乎以为事情已经败露。然而很快冷静下来,自己只是与方晏清说说,一切还没开始,就算陛下手眼通天也不可能知晓!
吕炳德深吸一口气,借着行礼的姿势遮掩了一下自己难看的脸色:“臣遵旨。”
方效承一点头,就在他快要离开时又突然叫住他:“听闻你最近与老四走得很近啊。”
“臣不敢,只是四殿下多关心国事,故唤臣过去一同商议,并无他事。”
方效承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地拆穿:“改制时如何不见你如此积极?”
“臣与五殿下多有政见不合之处,虽臣欲与五殿下多些交流,裨补改制错处,可……”吕炳德故意把话留了一半,“陛下,臣实属无奈啊。”
他有意把话往党争上面引,可方效承却懒得顺他的意想下去,索性摆摆手给他打发了。
他坐得实在太高,一切都看了个明白。
然而吕炳德看不明白,他只好把比六月天还善变的万岁爷的脾气,归咎于高瑞要从松江回来了。
押回来。
付正越一路上都没好好睡过几觉,时刻惊弓之鸟一般提防着有人来灭口。
且不说这么大个案子无从查起,单是如此重要的人犯死在自己手上,他就彻底不用干了。
然而有些时候,怕什么来什么。
在临近京畿时,付正越紧绷的神经总算稍稍放松了些,脸色总算有些缓和。
天色渐渐暗下去,付正越找了一处官驿落脚,反正不是自己的银子,奢侈便奢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