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彭笑笑:“不止这一件事,这不是过年了么,给戚大人送些不成敬意的小东西,以后同在京里,互相照应些。”
说着,他把漆盒推到戚逢面前,还给打开了。
其实这是给方俞安送一趟后剩下的,都是些放得住的糕点。像他们这样每日在衙门卖命,回了家也没人看顾的人就比较适用。
“忙了半天的公务,这个时辰戚大人该饥肠辘辘了罢?”严彭把那几样精致的糕点一一拿出来,“这东西不贵,但也是一份心意。戚大人要是喜欢,回头我去和杨芳斋说一声,让他们每天给你留一些。”
戚逢一抬头:“杨芳斋也有乌晟的份?”
“谈不上谈不上!”严彭连连摆手,“只是友人相称罢了。”
戚逢终于觉得自己作为主人,总让客人这样忙乎好像不太好,于是收拾了桌案,还温上了一小壶酒。
外面风雪呼啸,拼命地拉拽着有些残破的门户,尖锐的风声此起彼伏,像是个肆意横行鬼魅。
然而屋里暖融融的,满是书卷和墨香,还有若有若无的酒香,如同上下一白的天地间,只有这么一隅。
温暖的屋子,点心的甜香,还有热乎的酒,总能让人敞开心扉。没一会,这两人连姓都省去了,直接呼起字来。
“山秋也入仕十年了,竟然只在刑部默默无闻,不是追名逐利之人。”严彭道,“可该进取之时总不能任由他人前进,而自己故步自封啊!”
戚逢的脸色红润起来,不知道是醉的还是暖的:“进取?算了罢,我不被人弹劾下去就已经很好了。老家还给我说了一门亲事,只是日子还没定下。破五后我就回老家一趟,不知何时能回来呢。”
“结亲是好事,恭喜山秋了。”严彭道,“山秋是哪里人,回去可有不便之处?”
“河东府宛县,远是不远,只是家里麻烦事太多,恐怕要处理一段时间。”
“宛县?”
“对……怎么?”
“我七岁时也迁去了宛县!如此说来,你我还是半个同乡了!”
这样一套两个人关系更亲了,话也多了起来。但毕竟身份在这摆着,说来说去,还是绕不过当今的朝堂。
“延元末和景平初的卷宗我连翻都不敢翻,随便一笔都是泣血而书!”戚逢一甩袖,竟然露出了些悲戚的神情,“我所能触及的只是湖州府一处,别处呢?到底有多少!”
严彭摆摆手,让他稍安勿躁:“陈年旧案确实要看,但也不是如此看法。山秋可曾注意过,有些案子根本没有报到官府的必要,而有一些,则是大事化小。”
“如何注意不到,”戚逢道,“京里还好,可地方上官吏参差不齐,甚至公然行贿!大周律还真是摆设了!”
“也有自身之不足。”严彭把空酒杯往桌上一扣,“如果有一部律法,它严明细密到能三世万世可用,那就会便利许多。”
戚逢连连点头:“我正是这样想的,而且……玉声,你这话,不像是当朝的人说出来的。”
“认识一些前朝遗老罢了,听听旧事总是有好处的。”严彭避重就轻,“不过律法之事还早,还是要做好眼前事。”
戚逢咬了咬后槽牙,随后低声道:“我曾听闻,延元年间,白阁老全盛时是何等景象,律法严明,各司其职,哪有如今……”
他的话淹没在无尽的风雪声中,尾音像是一个无疾而终的人。
两个人沉默良久,还是戚逢先开口苦笑:“玉声与他人到底不同,还纵容着我提白阁老。”
“这里就你我二人,”严彭的嗓子有些哑,“有何不可提的……今日叨扰了,改日我再来山秋这讨杯酒喝。”
严彭回到家里时天已经黑透了,即使有在戚逢那喝的酒,可他手脚依然是凉的。
这股凉不像是单纯的因为天寒地冻的冷,而像是他整个人都冒着寒气,连身上都是凉的,像是一具灵活的尸体。
这让他更像个夜行深巷的索命鬼。
然而在他到自己家门口时,却发现了一点光亮。
乌晟去处理别的事了,这两天都在京郊,就算是回来也不该在这。严彭走近了些,袖中已经摸出了匕首。
然而门口的是方俞安。
“殿,殿下?”严彭震惊了,“你这是……”
死心眼儿吧,来拜访人时不在,不会改天么?
方俞安结结实实地白了他一眼:“你就打算让我在这同你说话?”
严彭慌忙把这尊大神请进屋,等对方缓过来一些后才试探道:“殿下,这么晚了,你到这来是……”
“明日要进宫去,估计一天都得在宫里,有些事今天需得和你讲明白了。”方俞安道,“明日齐贵妃家里的人可能会来,他们家的孩子今年会参加恩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