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也,”严彭搓搓手,“只是就算以后我流放三千里,在苦寒之地也能说一句,自己是和皇子勾肩搭背的人了。”
方俞安:“……”
他有时候真想把严彭脑子撬开,看看里面到底都是些甚。
天已经晚了,不过时辰还早,所以严昕又摆上了几样小点心,还煮了茶水。
在方俞安看来,严家兄妹长得像,骨子里一些东西也像。到底是甚他现在说不好,只是隐隐的直觉而已……
“北原的事,是我疏忽大意。”严彭道,“阿婷吓着没有?”
严昕摇摇头:“她没事的,何况……我们将来的日子不会好过,她早晚要独当一面。”
“我要和你商量的也是此事。”严彭道,“待手头的事办完,你随我去京里,或者和乌晟到湖州,如何?”
严昕有些茫然地看着他。
“此事无论如何处理,都会在宛县百姓的心上系一个疙瘩。”方俞安缓缓开口,“往后的生意恐怕大不如前,大家的眼神也不一样了。玉声也是想及此,才想着带你回京的。”
其实只是严彭要好好在此事上做文章罢了,让幕后的人消停两天。把严昕接走,只是为了把烂摊子直接扔给莫家,任其自生自灭而已。
他看了方俞安一眼,对方不甚明显一笑,并未多解释甚。
然而严昕没空注意他俩的眉来眼去,闻言忧心忡忡起来:“原来如此……可是,哥,京里那么危险,你尚且自顾不暇。”
“那便随乌晟回湖州罢,那里安生。”严彭晓得她这是想走,“再者,谁告诉你我在京里自顾不暇了?”
“可是乌晟不还要在京里么?”
严彭摇摇头,方俞安在旁边,他不方便说得太明显:“湖州事多,他不能总在京里。”
严昕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神色十分担心。
总算是劝住了严昕,严彭这口气还没松到底,就听她问:“哥,这位是……”
“看我,都忘了自报家门。”方俞安歉身一笑,“我是玉声在京里的同僚俞安,多亏玉声照顾,否则现在指不定被贬到哪个荒山野岭了呢。”
严彭的嘴角抽了抽,皇子连姓都改了,他还能说甚。
严昕打量了一下她哥微妙的表情,明白过来这不是什么凡人。但既然把人带到这来,那就是好人,所以她客客气气地打了招呼,回内间哄莫婷去了。
“殿下,您……”
“你怎么还如此客气?我都是你同僚了!”
“……俞安啊,你也太能豁出去了……”
方俞安很高兴似的一昂头:“还好罢,我不过我觉得很值。”
严彭拿他没办法,只好摆摆手,表示我管不了你。
第二天天还没亮,严彭便跑去官府处理药房的事情了。于是当方俞安睡了个自然醒时,心里便咯噔一声。
他一时间脑子里闪过无数想法,然而简陋的屋梁却把他拉回了现实——这里没人催他。
他走出门,院子里的浮雪已经被清理干净了,笤帚还戳在一边,灶房已经开始冒炊烟,看着就有股香味。
严昕难得不用去药房,特意早起做了个早饭,可严彭起得比她还早,早就没人影了,只好抓来他的“同僚”来尝一尝。
方俞安不挑食,莫婷也早就习惯她娘亲糟糕的手艺,所以一顿早饭竟然其乐融融的。
“京里波谲云诡,还是不去的为好。”方俞安柔声道,“沉浮几年,我算瞧出来了,那里可不适合享乐。你听玉声的,去湖州罢。”
严昕依然有些犹豫:“我若是回湖州,他一定叫乌晟跟着,可他在京里……”
“这个你放心,”方俞安道,“我没事,他就一定没事。”
严昕感恩似的笑笑:“哥能交到你这样交心的朋友,也是他的福分罢。”
“是我的福分才是。”方俞安真心实意道,“若是没有玉声……”
没有严玉声的话……方俞安苦笑一下,他这会大概还在生死边缘徘徊,哪里会如此目的坚定地向前走。
严昕只觉得面前的年轻人心里似乎压抑着什么东西,呼之欲出,可又生生被他压制回去了。看这样子,他早已习惯如此。
也是个可怜孩子,想必家教过于严格了。
可是,家教严格的,真的能和自己那大混账哥哥如此交心吗?不会是他哥又开始糊弄人了罢!
官府中正一身正气的严彭忽然打了个有点破坏威严的喷嚏。
“这孩子几岁了?”
“快四岁了。”
“可识字么?”
严昕微微点头,又轻叹一声:“识得一二,只是不多……私塾不肯收她,因为她是女孩……”
这倒不是什么新鲜事,好一点的人家兴许能单独请个先生来教,可这样的平常人家,一日三餐都是问题,哪里有闲钱管这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