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连钟雨眠肚子里为数不多的墨水,还是她父亲教的,哪个先生也不愿意教女子,更不愿意走那茫茫的西北荒沙。
“去湖州,想来就有人给这孩子教书了罢?”
“是啊,在湖州还可自在些。”
“听玉声说,你们是京郊吴县人。为何到了湖州反而自在?”
严昕一愣,反应倒也快:“乌晟在那边有根基,有个熟人,总比他乡异客要好。”
“哦,那玉声就如此放心乌晟?”
严昕沉下脸色:“乌晟可信,俞公子不要因为甚误会而对他有甚偏见。”
如此值得信赖的人,是白家从小培养起来的夜不收。方俞安苦笑一下,也不知道是严彭对自己父辈剩下的人太过信赖,还是乌晟真的可信。
“乌晟可曾娶亲?”
严昕垂下眼:“听说……他的妻子亡故了。”
“抱歉,我不晓得。”
严昕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回忆里,神色有些戚戚:“按理说,以他的年纪,孩子都该比阿婷大了。可惜……他妻亡故后,他的心也跟着冷透,不愿再提这些事。”
官府中无厘头的议论依然在继续,然而处于漩涡中心的严彭却格外悠闲,吹开了茶杯里的浮沫,品了一口。
县令焦头烂额:“各位各位……这锦衣卫哨所的人马上就来了,说了情况,叫他们去查。”
几个商人脸色都不是很好,可又莫名的有种诡异的自信。严彭明了,这是身后有人给他们撑腰做保。
既然如此……严彭不甚明显地扯了下嘴角,他也只能将计就计,让他们去自讨苦吃。
突然,县衙的大门急促地响起来,开门后,一个满身寒气的士兵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他看见严彭就像见了救命稻草一样,什么礼数都顾不上了:“大人!大人!北寒关!”
严彭后脊一凉:“北寒关怎么了?!”
“北寒关来信,齐大帅生擒胡人将领柯蒙多!”
严彭松了口气,点点头,扶起那士兵:“好,晓得了,去告诉五殿下一声。别冒冒失失的,吓着别人。”
士兵应了一声,连跑带颠地蹿了出去。
县令最有眼色:“诶呀,这可是大喜事啊!齐大帅果真名不虚传!”
然而这通马屁似乎没拍对地方,严彭看起来并没有多高兴。
柯蒙多在京里蛰伏了那么久,连邹季峰都找不到他,一回北原本该鱼入大海,怎么一下被齐汝钧按住了?
罢了,也没准是齐大帅格外英明神武呢。再者,此次重创后,胡人怕是没有十年八年起不来了,实力肯定不如从前。
北寒关的齐汝钧也是这么想的,可他总觉得别扭。
“大帅,您是不是被打怕了?”副将一脸疑惑,“抓住这个人,可就像抓了他们宰相似的!有甚可愁眉苦脸的?”
齐汝钧摇摇头:“我有一种感觉,他是故意被抓的。”
副将一愣:“啊?这……这怎么可能呢?”
“我也觉得匪夷所思,但是……”齐汝钧不由得怀疑自己可能真的是被打怕了,“罢了,既然抓了,那就赶紧给朝廷上奏,问问如何处置。”
副将应了一声,便写折子去了。
齐汝钧思索片刻,起身向关押柯蒙多的地方走去。
北寒关只有这么一间关押人犯,兼之以审问的地方,悠悠的烛火烧不到这,只有一条漆黑不见底的走廊。
齐汝钧叫看守都退下去,然后推开上锈的铁门,点了一支蜡烛。
北原的冬天干燥,可只有这地方有挥之不去的潮气,像是逡巡了不知道多少年的血气,始终带着怨毒不肯安息。
“是齐大帅来了罢……”
胡人生在广袤的草原上,生下来就是一副能喊遍千里的好嗓子,柯蒙多这一句话,就在这阴冷的牢狱中隐隐有了低沉的回音。
“是啊,一天不见您,就甚是思念呢。”齐汝钧把蜡烛一放,“怎么样,这地儿不好受罢?”
柯蒙多低低地笑了起来,听着让人直起鸡皮疙瘩:“比起北寒关外的冷风,这还不算什么。齐大帅,您不是来这与我闲聊的罢?”
“别说,还真是。”齐汝钧笑道,“过几天我估计得亲自押着你回京述职呢,又回我们的京里,做何感想啊?”
“……我不曾去过你们的京城。”
“可别,”齐汝钧一抬手,“您来的可不少。再说我们常年住北寒关的又不是瞎子,您出来进去的我们哪能没数啊。”
柯蒙多嗤笑一声:“看来白家的人没有死绝,是我的疏忽。”
齐汝钧连连摆手:“不对不对,我不姓白,跟他们也没关系。您别往我身上泼脏水,将来我好吃好喝地伺候你还不行吗?”
“原来白家的人在中原被收拾得如此惨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