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的,”严彭轻笑,“你们见过胡人吗?”
两个孩子齐刷刷地摇头,不过一个稍年长地立刻出言:“但是旁边的李大娘肯定见过!”
“嗯,为甚这么说?”
女子把两个孩子拉回来:“小孩子不许乱说,胡人是甚好东西么……李大娘时常进山采药,卖到燕云去,只是路走得远些罢了。”
“唔,她住在你们邻家?”
“不错,就是旁边这个院子。”
严彭有些疑惑:“那里确是有人的?”
女子点点头,不过看起来不想多说,转身去看着炉子上的水了。
严彭心思一转,只好稍拾掇了一下自己,摆出笑容走了过去,准备出卖色相。
实话说,严彭并不算特别英俊,可要是有人有那个厚脸皮,一直目不错珠地盯着他看,那么就一定会发现其人很耐看。
而且耐看是一方面,他若是笑着,就非常容易让人放松警惕,从而趁其不备一刀插过来。
女子果然上钩,此时两颊绯红,连头都不敢抬。
“那位李大娘白日里都不收拾院子么,怎么这会就回屋去了?我见他们院子里没人啊。”
“她,她时常进山采药……又会,会到燕云的药铺里……所以,所以有时会不在家。”女子话都说不利索了,“而且她丈夫,卧病在床……她不常出来的。”
这么忙,那院子里竟然还干干净净的,看来这是个贤惠女人。严彭轻笑,难道她们家里不止她一个人?
“而且,李大娘……这里有些问题。”女子点了点自己的头,“有时会在半夜的时候,听见……听见旁边有动静。还有,我是听我爹之前说的……这条路,不能晚上走……这里的山神,专门在晚上吃人……”
严彭笑笑:“莫怕,不过是些怪力乱神之语,走夜路,难免会出差错。”
女子却摇摇头:“这些天,我时而在半夜看见有黑影走来走去……可能真的是山神……”
“就这么定了!”翁洪突然抬高了声音,吓了所有人一跳,“现在就出发!”
文远拦住他:“翁将军,天色已晚,我们就是走也走不了多远,又要扎营,不如在此先歇一宿罢。”
可能翁洪贻误战机而被贬的事是真的,他闻言立刻变为翁大钟:“军情紧急,怎可如此怠慢!”
说着,他还给严彭使眼色,让他跟着帮腔。
严彭一笑:“翁将军,文参军说得对,走不多远又要扎营,我们不差这一段路了。”
翁洪瞪了他一眼,只好愤愤地坐下。
文远说得不错,没过一会就下起了雪,还刮着大风,估计这会出去,也得被风雪给吹跑。
夜幕就这样降临了。
“甚吃人的山神,我看啊就是一步踩空摔到山沟里了。”翁洪裹着衣物,对严彭的故事并不感兴趣,“你怎么如此闲?”
严彭一摊手:“那不恰好说明,这里需要修修路么?”
翁洪:“……”
好像有些道理。
“而且啊,吃人的不一定是山神,”严彭神秘一笑,“也没准就是人呢。现在仗打到这个样子,可不得人食人了。”
翁洪没接话,总觉得他这话别有深意。
熄灯后,屋里此起彼伏地响起了鼾声。
文远依然睁着眼,等听着所有的气息都慢慢平静,他才极缓地起身,一闪身出了门。
然而与此同时,屋里忽然坐起了两个人。
翁洪与严彭惊疑不定地对视片刻,随后默许了对方的存在,一同跟着文远出了门。
风雪小了一些,连惨白的下弦月都露出来了,所以外面格外明亮。只见文远无所畏惧地走在这吃人的夜路上,似乎在等着甚人。
翁洪狡黠一笑:“严玉声何时怀疑上他的?”
严彭没回答,而是反问:“翁将军呢?”
“那传信兵来时,连你都老远就看见了,他一个燕云长大的人,如何看不见!”翁洪道,“齐汝钧的领兵布阵若是被胡人打垮了,除了有内奸,我真想不出还有甚别的理由了!”
他话音未落,寂夜里忽然响起一声毫无掩饰的开门声。两人一看,是那李大娘的屋门开了。
然而她似乎没看见门口的文远,只是自顾自地洒扫院子,嘴里还念叨着什么,看上去就不太像个正常人。
“这人怎么回事……”翁洪道,“大晚上的,这是做甚?”
“翁将军还记得我说过的,吃人的夜路么?”严彭轻声问,“我猜啊,恐怕是被我们撞上了。”
翁洪一皱眉:“我听那女子说,这段路好长一段时间都没人敢晚上走,她一个老婆子……”
似乎是为了回应翁洪的话,那边的路上闪过几个黑影。
“下弦月,夜不收,荒郊林地野坟头……挖心髓,凿白骨,劝你莫走人间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