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君义成动了动发白的嘴唇,“你们考虑得倒是周全。”
诸位大臣立马跪下:“微臣死罪,只是微臣所言,实是为了大弘江山考虑!”
君义成再怎么要强,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在日复一日地变垮,一日比一日疲惫。和陈汐月不同,陈汐月只是性格变得像小孩,和他站在一块,气色上看就不像一对帝后。
他不知道他和陈汐月,究竟是谁更糟一些。
“李大人和洪大人方才所言,难道是要立四殿下为太子?”刘宣又开始了,“四殿下如此年幼,这掌权之人会是谁,不必多说吧?”
林时历一直没有发话,听到这话,目光里闪过一丝忧乱。他是林月儿的父亲,此刻不能开口。
“哦?刘大人这意思,莫非你能找出比景贵妃更令人放心的人不成?”戎节王盯着刘宣,质问。
“微臣只是担忧母健子弱,到时大权……”刘宣也不敢直视戎节王,他们都是文官,戎节王掌握着大批兵马,又得君义成看重,朝野上无人敢直接和他起冲突。
“除非,为防止储君生母夺权,皇上尽早做个了结也好。”刘宣避开戎节王,试图说动君义成。
林时历眼底的光愈发深,脸色也下沉了许多。
戎节王不容他避开,进一步逼问:“若是没了储君的生母,谁来代掌大权?从前彭炎骏在时,皇上刚登基时受了多大的权束,此乃朝臣掌权的大害。景贵妃是四皇子的亲生母亲,况且一直为皇兄尽心尽力,刘大人是觉得,自己的忠心可靠已经胜过景贵妃,迫不及待来代掌大任了吗?”
刘宣直接被吓得脸色一白,拼命解释:“皇上,戎节王此言,是陷微臣于大不义,微臣绝无此心啊!皇上,微臣所说,一字一句,无不是为了皇上和大弘着想,皇上明鉴啊!”
君义成被他吵得头疼,呵斥:“你给朕闭嘴!”
“皇兄自处决了彭炎骏后,就不再立宰相。朝臣权力过大对大弘的江山实属有害,与其让某些心术不正之人辅政,还不如让一个皇兄信任的人来保证储君的大权。”
“林时历,”君义成看着一直没说话的他,“你怎么看?”
“微臣只为求大弘安定,无威胁君权之乱,微臣一心忠于皇上,忠于大弘。”林时历叩首。
君义成看看义愤填膺的戎节王,再看看趴在地上颤抖着的刘宣,还有被戎节王挫去威风的李、洪二人,宣布退朝。
一连数月,君义成的咳疾短暂地好转了一段时间,一转凉,又变得愈来愈严重。
“咳!咳!”君义成咳得像是要把肺抛出来,对他来说,咳出血已经不算什么稀奇事,成日疲惫不堪,早朝已经几乎无法进行。
陈汐月被禁足,月儿日日派人去探望。看守安立宫的侍卫和宫人都是君义成的人,见此情状,为首的宫人将此事告知沁容。
君义成听了沁容的禀报,许久未言,看着窗边凋零飘落的枯黄树叶,叹了口气,只道:“景贵妃既没有亲自进去,就不必来告诉朕。”
支起虚软无力的身体,君义成慢慢走到窗前,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分明不久前还年轻朝盛,现在却仿佛已经年迈不支。
屋檐下挂着一只精美的空鸟笼。央州进贡的那只鹦鹉奇美无比,只是被养在宫里没几天就死了,纵使工匠为它打造了最精致的鸟笼,它也无法居住。
永华宫的那只画眉,还健康爱跳得很。它能活很久吧,君义成想。
想着,想着,在搀扶下走到橱柜前,君义成的手伸向抽屉,沁容连忙把抽屉打开。
是一幅画像,画上是他,还有月儿、知理。
当时正值初夏,知理的脸上满是生机活力,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他不记得上一次看这幅画是在什么时候,是数年前了吧。他已经许久不敢打开它。
“皇上……您小心身子。”沁容轻声慢语 ,这幅画是她从画师手里接过,亲手交给君义成的,君义成第一次见到这幅画的表情她至今都记得。
如今面前这个憔悴的帝王,看向这幅画的眼睛里,涌起几分多年前的光芒。
“小心不小心又有什么要紧,朕的身体自己知道。”君义成的目光附在画上流连,终是将画合上,放了回去。
“为防不测,朕要拟一道密旨。沁容,拿笔来。”君义成坐在桌前,用还余有力气的手一笔一划地写着。
“这道密旨,只有你和曲青能打开。”枯瘦的手放下笔。
“是。”沁容忍着眼泪,小心郑重地把圣旨放到锦盒里,密封。
院里的柳枝在秋风中飘扬,摇晃着叶片稀疏的身躯。
“皇上的病,当真无法医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