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池春(4)

于是,纵然还有一百桩事没有理清,现在也不是说话的时候了。

芳卿当机立断:“我这便离开,你就当今夜没有见过我。”

“好。你千万小心。”

蔺征也没有费时嘱咐,迅速与她道别后就退回殿内,寻找别的出口。

芳卿迎着风没入夜色之中,手上的宫灯摇摇晃晃,但人却比来时更清醒。

人人都看见了她走出重华殿,到时候只要随便有个人说她在宫禁之中私会蔺征,她就坐实了秽乱宫廷、勾结近臣的罪名。

世上根本没有清者自清,无中生有的脏水泼上了就洗不干净。

芳卿这次遭人弹劾已经顿悟,诬告构陷不过是别人的嘴巴一张一合那样轻而易举。但要证明从未发生过的事何其难,被污蔑的人纵使身上长了一万张嘴,也难以自证清白。

她得找证据。

芙蓉池上波光粼粼,皓月千里,静影沉璧。游廊宫墙上倒映着月光水色,芳卿就穿梭其中,衣袂飘飘,落下了曼妙的仕女的影子。

清幽静美的宫廷景色笼罩着杀伐戾气,芳卿提着灯疾走,思绪快速翻飞。此时此刻,她想的竟然不是怎么办,而是自己二十多年的前半生。

从幼时经历的战乱开始,到拜官接印、披上四品女官霞帔结束,这些画面一一从面前掠过。

直到又一阵阴风从水面上吹过来,芳卿才看清眼前只有沉默又静美的雕梁画栋。

她忽然停下脚步,前方猝不及防被一锦衣青年阻住了去路。

他扶着廊柱,一副醉了酒的模样。明月清晖照在他脸上,芳卿只是匆匆一瞥,就瞥见一个英挺俊逸的年轻男子。

因为喝醉了酒,那一双剑眉星目略显迷离。不过他没有看见她,而是大步朝着水边走。

说是年轻,也就弱冠之龄。他一袭鹦鹉绿的缂丝锦袍,腰间蹀躞缀满琳琅金玉,满身的行头绝非一般贵戚可比。

芳卿见他与皇后有三分相似,就知道他是坊间趋之若鹜的连家二公子,连决。

她驻足宫檐下,端看了半晌。

大燕朝如今的男子,比他英俊貌美的没有他身份尊贵,比他身份尊贵的原就没有几个,还又没有他年轻潇洒。

芳卿在官场浸淫多年,深知男人喝醉了酒就没有好看的,个个面红耳赤,不堪入目。偏偏连决的模样如书中所写那般,玉山倾倒,见之忘俗。

翩翩我公子,机巧忽若神。她心思一动,暗道果然是公子王孙,天潢贵胄。

据闻,燕京的女子都为连决折服,而他既不是多情薄幸,也不是眼高于顶。他看上去谁都不爱,洁身自好,片叶不沾身,却又好像跟谁都是发乎情,止乎礼。

若即若离,风流得可怕。

须臾,连决已经像阵风似的掠过,冲到了池边大吐。绿色的袍子像片春天的叶子,让水色照得光润温柔。

芳卿的脚下重新一动,毅然抬步跟了上去。

皇后的弟弟,名传天下的翩翩公子,还有什么比他更完美的“证据”。今夜与他在一处,再合适不过了。

作者有话说:

推推下一本要写的

《皇夫抛妻弃子后悔不当初》

祁无忧是大周的掌上明珠,十八年来最大的不如意是未能跟心上人结为连理。

她父皇将她许给了将门之后,夏鹤。

新驸马龙姿凤表,俊美无俦,但是一只不甘被困于宫禁中的鹰。

得知她有白月光,夏鹤出于妒意冷嘲:

“什么他为了江山不能娶你,分明是个软骨头。”

祁无忧气急,当场给了他一耳光:“你知道什么?!”

他抹去了嘴角的血,说:“我只知道如果是我,江山和美人我都要。”

祁无忧才不信他的鬼话。

他们本就是强扭的瓜,所以她许诺:

“等我即位,就还你自由。”

从此只当君臣,不做夫妻。

*

夏鹤以为她忘不了她的白月光,干脆成全了他们,自己远走边关,默默为她守了十年的江山。

十年后,他回到京城,终于亲眼目睹祁无忧和她的白月光双宿双飞。

然后他就后悔了,冲到了她的寝宫发疯。

“我给你守了十年的江山,都比不上他对你笑一笑是不是?”

祁无忧看着他冷笑一声,心道,狗男人当年为了金戈铁马抛妻弃子,现在是谁给他的胆子回来装深情。

*

“若江山美人两难全,那么美人我的,江山你的。”

第2章 春色

◎像温暖的泥沼。◎

2. 春色

芳卿参加皇后的千秋宴,只尝到了凶流暗涌,但今夜对连决来说也是一场鸿门宴。

大燕男子十八岁出学,之后应试,参加科举。连决刚满十八,正到了授职的年纪。照皇后的意思,不拘文武,他都应该寻个一官半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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