邺北市的人基本上都知道这座疯人院,关在这里的人都是患有严重精神病的人。家人社会基本上已经放弃了对他们的救治,这处藏在深林中的屋宇,看似安静,实则时常发生打架斗殴,更有甚者还会捅伤痛死人。但他们都是疯子,一群疯子,法律与道德都无法将他们约束,能他们约束的似乎只有那一间又一间狭小的格子间。
出租车都还没有停稳,徐今便开门冲下了车。司机钻出来,嚷着说她还没有给钱。一路超速而来的徐仰灿在旁边停好车下来,掏出几张钱扔给司机,追在徐今身后冲了进去。
保安拦不住。她现在没有心情跟他们好好说,武力成为了最快的通行证。两人刚一进来,霎时间被里面的景象吓呆了。每一张脸都是麻木空洞,他们不知道这是今夕几何?
一双双手从铁门的栏杆缝隙处伸出来,龇牙咧嘴地笑着,对他们挥手,拽他们衣服,想要他们拖进去,拖进跟他们一样的深渊。
突然徐今的手臂被一名疯子死死拽住,猝不及防地把她拽到门边,抓起她的手臂,猛的一口咬下去。徐仰灿根本来不及阻止,他想要把姐姐脱开,但他越是往外拉,那人就下口越重。
徐今推着他的头,却是推不动。他一身的蛮力,嘴巴死死地咬住徐今的皮肉不松口。徐仰灿松开姐姐,对着这人的腹部一脚剔去,但他根本不为所动。血腥味让他越发兴奋,唇齿深深地陷入徐今的肉中。
徐今疼的泪流满面,两人却是怎么也推不开他。直到保安带着医生护士赶来,从肩部给他注射了针药,他人顺着门晕倒下去,徐今才算逃过一劫。
大家看见她手臂上有一排细小的血洞,医生叫她去办公室处理下。她不去,也不管是否在流血,又开始找着徐秋岚。
医生问他们找谁?
徐仰灿焦急地说:“徐秋岚。她是我小姨。”
医生诧异:“我们这里没有叫徐秋岚的。”
徐今一路往前面去,血一直在滴。但是他们走到了头也不见徐秋岚。又从尾端一路看过来,还是没有。她揪着医生的衣领,愤怒诘问:“我妈妈在哪里?”
医生说:“小姐,请你冷静点。我们这里真的没有病人叫徐秋岚。”
徐今听不见,抬起一脚就把他踢翻在地上。徐仰灿过去,把他从地上揪起来,高举起拳头:“我小姨到底在哪里?”
医生有些被吓到了,看着他们来势汹汹的样子,想起医院后面的小院,用手指了指。两人跑出大楼,穿过旁边的巷子,奔向那栋孤立的小楼。他们找过一楼没有,爬上二楼,第一间房,第二间房,第三间房。
她看见了妈妈。
看见妈妈的四肢终于挣脱了绳子的束缚,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那里还有未完全干涸的鲜血在溢动。它们就像是从徐秋岚的身体里面跑出来的鲜活细胞,腾空了她的躯体,只剩干瘪的骨骸与皮囊。
她找到了妈妈,找到了,找到了。
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想象着妈妈在睡觉,怕声音太大吵醒了她。徐今缓缓墩身在母亲的面前,把她从地上抱起来。她使了很大的力气,担心抱不动妈妈。
但她很轻快地就把她抱了起来,就像时程元孔武有力地双臂拥抱孩提时代的自己。
徐今抱着徐秋岚慢慢走到床边,把她轻轻地放到床上,拉过被子给她盖好,唇角裂开一丝美到凄苦的笑容。她手指给母亲整理好凌乱的秀发,动作又轻又柔,还试着给她唱歌。可是,第一个音符刚从她的喉咙里面跑出去,就变成了震碎人心的哭声。
徐仰灿立在边上,呆呆的,泪水不可控地往下掉。
徐今这场做了18年的梦终于醒了。她匍匐在母亲冷却的身体上,任泪水淹没自己。她想要对母亲说的话,全都变成泪水,源源不断地渗出来,急切又汹涌。
外面起风了,枝桠擦着枝桠,发出窸窣地声响,天色也跟着暗了下来。徐今久久地哭着,徐仰灿也是双眸红肿,泪水绵绵。他们无法承受这样的现实,希望刚落进生活就变成了绝望。
如果说这就是徐今对母亲渴望的最后结局,那么他情愿没有找到徐秋岚,至少大家心里还有希望存在,还会幻想着徐秋岚还好好地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
他僵硬地脚步挪动到徐今的身旁坐下,抬手想要安慰,却是捂面痛哭。他都无法接受,家里的两位老人又怎么就接受得了?
徐仰灿不知哭了多久,渐渐地他听不见徐今的声音。他心慌意乱地擦着泪水,叫喊这姐姐,凑近她跟前一看,双目紧紧闭着,用颤抖的手指试了试呼吸,发觉徐今是哭晕了过去,手上的血还在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