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是很顺利,比如今天她就被狠狠地喷了个满头狗血,那人说,“滚开,看见你就晦气!我儿子明明没病,都是你们医生为了挣钱瞎说!”
一个医生过来站到了陈壹梅身边,对着那个病人家属说:“这里是医院,请不要大声喧哗。”
病人的家属狠狠地别了一眼陈壹梅,临走还向着陈壹梅和陈壹梅旁边的医生呸了一口。
陈壹梅委屈的眼睛里包里一眶泪,眼角一下就红了。
温致闲用病历本拍了拍她,“这点小事就掉眼泪,那以后没得你哭的了。”
陈壹梅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准备把眼泪咽回去。
“这样才好嘛,收拾收拾,吃午饭去了。”
“你不去吃?”
“我还有点病历要看。”
陈壹梅木讷地点点头,心里想,真辛苦啊,这个工作真辛苦。
感觉医生总是不够,医院却一天能比一天地热闹起来。
门庭若市。
陈壹梅接触到她人生中最深刻的病人是在十二月份,那时候这个二十一岁的男孩刚刚进行完了第二次化疗。
是骨癌。
这已经是他住院的第三年了。
陈壹梅在接触他之前一直是陪着一个老爷爷说话,老爷爷在病床上看书,感觉倒是不像一个重症病人,飘飘然有超脱的气质。
她在削苹果,手笨,别人削出来的苹果皮长长的连成一条,陈壹梅却总是从某一个位置断开,削到最后,陈壹梅竟然有些许气急败坏的样子。
“小丫头。”不知道谁突然的一声,把她吓了一跳,刀从手边滑落差点擦出血来。
陈壹梅抬头看着正对着自己笑的老爷爷,有些不好意思地放下还没削好的苹果。
“苹果怎样削都可以,何必执着于这一种呢?”陈壹梅听完这句话一愣。
但是这老爷爷好像也没想让陈壹梅听懂,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我年轻的时候上山下乡,由城里到乡下,一开始怎么样都适应不了,半夜里哭着睡觉。”
“后来慢慢地我在乡下就扎根了。那天我接到电话,说我父母出了车祸,在那样的一个年代出车祸,你可以想见,那是多么的不幸。”
“我立马套上衣服想回家去,却突然下起了大雨,村里人来找我说,她家孩子发烧了,很严重,她的男人死掉了,不知道找谁了,能不能麻烦我去帮个忙。”
“可能是那夜的雨太大了,我不知道为什么把父母抛在了脑后,背着那个孩子往医院跑去,雨水太大了,淹到了我的胸脯。”
“他妈妈被石头绊倒了,我又返回去扶她。小燕和我说让我先走。”
“我走了。”
老人的故事讲到这里忽然停下了,他看着窗外大的流云半天不说话。
不一会进来一个年轻人,陈壹梅抬头看了一眼这个来的人,心里很惊讶。
所以宋杭之的问题,问了两遍陈壹梅才回过神来。
“爷爷感觉怎么样?”
陈壹梅赶紧说道。“爷爷刚才在给我讲故事。”
这个故事陈壹梅没有听到结尾。
因为快12月末的时候,这个老人转院到了首都,据说他们家也一起搬到了首都。
但是陈壹梅从周围捕捉到,那个“小燕”死在了暴雨之中,这位老人也没赶上自己父母的最后一面。
最终留给他的只有一个被暴雨洪水狠狠吞噬的村舍和一个襁褓孩子。
那一年他才不过十八岁。
陈壹梅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今天是给另一个人削苹果。
陈壹梅叫他小王子。
小王子今年十七岁,是个很帅气的男孩。
脾气很好,每天笑嘻嘻的,感觉比陈壹梅还阳光,陈壹梅每天陪他坐在一起,也看不出他有什么遗憾,什么痛苦情绪。
直到有一天,她从楼下上楼,看到林城南站在楼道的大玻璃面前向外看。
周围人都以为他是要跳楼,只有陈壹梅自己知道林城南看的那个地方,每天这个时候都有一堆小孩在踢足球。
她不喜欢踢足球。
那一刻却不知道为什么很想很想尝试。
一月是期末考,陈壹梅很少去医院志愿活动了,温致闲给她发消息说林城南恢复得很不错,陈壹梅打心底开心。
他们还约定未来一起踢足球。
所以在她还在庆幸的日子里,她忽然接收到了温致闲的短信。
-——“城南二月二号走了。”——
陈壹梅坐在自己家里的窗前泪水哗哗地落。
那时候的狗哭早已经找不到理由,只有空空遗恨的泪罢了。
大三再开学,陈壹梅就很少去志愿服务了,不是因为忙碌,而是因为逃避。
她听说,小王子的家长不满小王子的离世,在医院医闹,温致闲的胳膊和脸都被砍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