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过了八分钟,紧闭的自习室大门被突兀地推开,冬日干冷的风和刺眼的阳光一起卷进来。
陈壹梅一抬头就看见了傅恣杨。
阳光不偏不倚地打落在他的身上,像是冬日新雪天捧出的暖阳。
傅恣杨在陈壹梅的旁边坐下,然后很自然地接过陈壹梅手中的电脑。
陈壹梅被吓得一愣一愣的。
但还是小声问:“你怎么过来了?”
“过来帮你。”陈壹梅在自习室格外安静的空气里,听见了傅恣杨轻轻的笑声。
自习室后的窗户,落进一束一束的阳光,折射着空气中微微漂浮的微尘。
陈壹梅看见傅恣杨头上的汗珠。
“为什么冬天你还出汗,教室里很热吗?”
“我在运动场训练,从那里跑过来的,的确热,要不一会你跟我一起跑回去?”
“运动场到一教——”
就是从学校最南到最北,却只用了不到八分钟左右的时间。
那是陈壹梅人生第一次知道这种心怦怦跳得感觉叫做心动。
陈壹梅最近睡觉总是做梦,梦到以前的事情。
她知道这种感情叫做遗憾,其实她遗憾很多事情,遗憾来不及说再见的傅恣杨,遗憾不曾好好见一面的母亲,遗憾一生坎坷不曾赡养的父亲。
陈壹梅骑着电动车在斜斜的秋风中行驶,今天是阴天,明晃晃的太阳被裹进了云雾之中,变成了模糊、看不清的一团。
陈壹梅追着那轮红日往前骑行。
她要去医院,自然不是给自己看病,而是去志愿服务。
这还是陈壹梅大二下的时候报名的志愿服务,就是去往医院的病人可以看见医院大厅穿红马甲的人,就是陈壹梅报名的志愿服务。
但其实医院的志愿服务并非只有一个在大厅引导就医,解决问题的岗位,还有其他根据特殊的要求生成的岗位。
比如陈壹梅报名的就是:精神抚慰岗,可以理解为和患重症的病人沟通交流,安抚病人因为疾病而产生的崩溃情绪。
大二下的时候一直在培训和筛查,这个学期才正式的开始服务。
陈壹梅其实嘴笨,所以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能留到现在。
可能是因为她这个岗位报名的人少,也可能是因为老天爷眷顾。
按理来说,陈壹梅是不会参加这种活动的,只是在活动截止的前半个小时,她忽地想起了父亲,想起了父亲在病床上蜷缩成一团的样子。
那是因为疼痛造成的全身痉挛。
陈壹梅擦了擦眼角的泪,决定再次走进医院。
其实她想,做选择这个东西,有些时候是冥冥之中的,根本就不需要任何明确的目的。
进了医院就是明显的消毒水味道,但其实这并不是陈壹梅最害怕的事情,她最怕的是医院的“疏离陌生”感,几乎被现代化全覆盖的医疗体系,造就了太多的恐慌。
本来作为“病人”的心理,在医院本身特性的暗示下,来医院的人的情绪就很难保持平和,再加上科技化的陌生感和紧迫感,大部分都会感到崩溃。
这也是陈壹梅最害怕的。
也是陈壹梅觉得这次志愿活动最有意义的事情。
因为它发现了大多人去医院不会如商超、银行等等频繁,所以并不能及时的跟上医院的新陈代谢,而这些志愿服务刚好在弥补这些空缺。
虽然数量不多的,杯水车薪,也不可能日夜地延续下去,但是这项志愿服务已经体现了很好的人文关怀和回归实际。
陈壹梅笑了笑,决定要认真并且负责地做好她该做的工作。
即使她内心充斥着害怕与恐惧,即使这件“小事”对她来说是难以言喻的挑战。
正如天边这正在云雾之中的太阳,它被束缚却仍旧有这辉光。
第7章 你认识我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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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于到了医院,心里的第一感觉是难过。
这是医院的磁场带给她的本身的感受。
一种找不到缘由的害怕与难过。
门口有上一批做志愿服务的人在对接,陈壹梅这周都是跟着和自己一组的这个人熟悉情况。
“今天的总体感觉?”
群里有组长在问,陈壹梅想了想,大概就是没有想象的那么难,并且其实国人对于精神抚慰这一点是不在乎的。
或者说,他们没办法理解和共情身体上的疾病所带来的精神上的伤痛,所以大部分人其实是拒绝这种帮助的。
其实,实话来讲,若躺在病床上的陈壹梅,那她也没办法接受一个人对自己的“关怀”,毕竟这关怀目的性极强,可怜的意味也过于浓重。
所以,陈壹梅在到医院志愿服务的第三周就脱下来了自己红彤彤的志愿者服装,她就游走在重症监护的走廊里,除了完成固定任务以外,还会伺机搜寻“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