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娇看着她,心里又酸沉沉的,看了一会,实在饿的受不住了,只能叫董大:“董大叔,劳你端一碗热汤来。”
董大还没应声,小甲就在后头应道:“我煮的粥也好了,等我端来。”
董大这才说:“你一个小姑娘家的,这时间就别下车了,把粥给我吧,我给主家端过去。”
小甲默了默,揭了车帘子把一锅面汤端出来。董大接了,给秦娇送过来。
煮的麦仁红枣粥,满满一小锅,六太太没胃口,秦毓秦疏各吃了半碗,剩下的,全让秦娇吃了。
吃饱了,还把空锅碗递给董大,倒了盏冷茶漱了口,又看丁姆姆,见她挨个儿的给死去的人覆了面,念过口佛,然后才回来,舀水洗过手,走过来对秦娇说:“姐儿安稳的睡吧,什么噩梦都不找你,我祷告了菩萨,他老人家持护着你呢。”
秦娇点头道:“我晓得了,姆姆也歇吧,别在路上走了,地下乱乱糟糟的,仔细碰着。”
丁姆姆说:“哎,我晓得呢,这会儿也做不了甚事,白耽搁了别人还要操心我,这就回车子里。娇姐儿睡吧,睡一觉,什么事都过去了。你年龄小呢,没经见过事,等经见的多了,就什么都不怕了,什么都不要怕,啊,你看姆姆也不怕。”
秦娇又点头:“嗯,我不怕呢,姆姆放心。”
丁姆姆这才放心,蹒跚着去她那辆车里了。
秦娇看着丁姆姆上了车,才返身回了车里,伏在六太太膝上,睡了过去。
……
一夜沉沉无梦,醒来才见六太太一脸的倦色,眼睛泛着青色,看这模样,想是一夜没阖眼。天光大亮了,车子在吱丫声中朝前走着,秦毓秦疏两个不在车里。
她一醒来,六太太就急着问:“睡的可好?”
秦娇笑说:“好呢,一觉黑甜,梦也没一个。”
六太太就合掌道:“阿弥陀佛,这便好,睡的安稳便好。”
问秦毓秦疏两个,六太太说:“你阿爹担心你,一时要问一声,我实在乏的不想答他,又怕顾不过来你们三个,就让毓儿疏儿两个与你阿爹去了。”
又问:“昨夜的事都安置妥善了?”
六太太说:“大体妥当了,天半明时,就打发两个人去近一处的官府报官,咱们只管行路,余下的事,就由官府处置吧。”
也好,这些人本就是官府眼里的毒瘤,早想铲了,可惜铲不了,这一回,倒真是帮了他们好大一个忙。
由此一来,路上也能太平许多。
揭了车帘,果然日头高悬,阳光一照,秦娇顿时眯了眯眼,若不是见别的车子上拉着一些伤者,她差点儿以后夜里的事是她做过的一场梦。
丁姆姆说的对极,太阳一出来,什么事都没了。
作者有话说:
感觉写偏了,又感觉没偏,行路难就难在此处,古时候探亲访友,一不小心就成了查无此人,人性之善,人性之恶,有时根本说不清楚,就如太极一样,当善恶阴阳杂糅在一起的时候,才是真正的性。
第四十三章
澄城顾家也是个书香门第, 祖上有人做过尚书,到了秦娇的外祖父这一代,也有两个做官的, 不过远不如祖上,都是五六品的小官职。
顾家外祖父是个严肃的老人家, 书也看得,诗也写得, 杂事也做得, 农事也做得, 身上有种反璞归真的质朴,也有读书人的大固执, 是个很有德性的老人家,就是不惯与人说笑。
顾家外祖母也不似三老太太那样温软, 她是有几分严厉的, 对儿女孙辈,疼也疼得, 训也训得, 软也软的, 硬也硬得, 是个端和公正的老太太。
秦娇的大舅舅无心仕途, 这个无心,不是他真不愿意做官, 而是考了几次之后皆落了榜, 觉的自己没有做官的运数,索性就做了个山水郎。
山水郎是个雅称, 其实就是个闲人, 有些钱财, 有几个好友,还有点子文采,还有许多空闲时间,与一众好友春时赏花秋时赏月,夏天蕉下观雨,冬日梅下煮茶,游山玩水,吟诗作画,风雅是足够风雅,但在许多人看来,这就不是正经事项。
秦娇的小舅舅比较务实,中了举人之后就开了个学馆,请了几个老先生做馆,他做了馆长,学馆就叫做顾氏学馆。
顾家的进项,除了田产之外,就是从学馆里来了。
自那日后,又走了四日,终于到了渭北澄城,这一带果然像顾大舅信里说的,春暖、风和、陌上一片丝软,树树碧青,气候温和湿润,杏花雨如烟,草色遥碧,江天赖漫,纤尘不染,放眼就能感受旧时的衣冠风流,名门人家居地,世外桃源一脉静静流淌了千百年,流到如今,依然不改其中风物世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