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童年。
看到了那些不见天光的日子。
如此幼小如此可怜,又如此有软。
有一瞬间,很能和背后的少女共情。
“少爷,我是不是很重啊?”
盛晴努力地在找话题。
江聿忽地一笑:“你别叫我少爷了成么?”
“啊?”
“像是地主家不争气的儿子。”
“可是照叔周姨都这么叫呀。”
江聿不屑地哼了一声:“他们是老封建,你呢?小封建?”
盛晴:“……”
不叫少爷那叫什么好?
叫大名她是万万不敢的。
直到两人坐上机车,盛晴的脑子里也全都是这个问题是。
叫什么好呢?
想啊想,想到头疼了,忽然灵光乍现。
“少爷,我叫你哥哥吧!”盛晴眼睛亮晶晶的。
哥哥好。
哥哥在盛晴眼里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
阿敏成绩还不如她呢,但她哥哥还说要供她读大学。
有哥哥也不会被欺负了。
江聿看着眼前冒傻气的姑娘。
她是单纯的,这份单纯来自闭塞无知和绝大部分本性。
因此,她在他面前,几乎如同透明般,藏不住秘密。
这个称呼令她笑的像个小孩子。
江聿没有将“哥哥”这个词在三教九流的名利场上带来但含义带回盛晴身上。
只是颇有几分傲娇的扬扬眉,从嗓子眼儿里发出敷衍的声音:“随意。”
第7章 我不是赔钱货
盛晴做了一个梦。
梦里,因为生产而大出血的妈妈躺在简陋的木板床上,周围的奶奶爸爸和姑姑都在问接生婆,孩子能不能保住。
产妇是不重要的,妈妈也是不重要的。
因为她生了两个女孩儿都是赔钱货,现在好不容易肚子争气怀了男宝,就算拼了一条命也得生下来。
大家都在这么说。
十岁的盛晴抱着五岁的妹妹缩在墙角,看着一波人来了又走,猩红的血染红床单,猩气冲天。
盛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是赔钱货。
她学习可好了,总是拿双百,老师说以后她会有大出息,她会赚钱給爸爸妈妈花,给他们盖大厝买汽车。她都这么聪明了,妹妹想着也不会差。
她想过去问问妈妈疼不疼,想帮妈妈止血,可面前总是有神色慌慌的人,她不敢动。
妈妈额前的汗珠那么大,她想过去帮忙擦一擦。
她胆子很小,在犹豫要不要上前,然而妈妈看着她,缓缓地合上了眼睛。
盛晴感觉妈妈对她有话要讲,可还没说出来,就永远地离开了她。
“妈妈,我会听话。”
“我不是赔钱货。”
“我能赚钱的。”
回忆逐渐和现实交叠。
随喜晴只感觉脑门一痛,睁开眼,就看到一张放大的俊颜。
江聿弹了弹她的额头,眉毛轻轻扬着,不遗余力地占便宜:“小鬼,叫哥哥。”
盛晴刚睡醒,人是懵懵的:“?”
江聿双手一摊:“我可没有给你当妈的打算。”
空调温度有些低,盛晴把被子提到脑底上,给自己裹成茧蛹。
回想起那个总会在脑海里萦绕的噩梦,根本没顾得上江聿的打趣。
“……”
话就这么落在了地上,大少爷明显有些不满意,扯了扯她的被子。
“喂。”
盛晴没理他。
江聿咬了咬牙。
是这两天对她太好了是吧?她都有胆子敢堂而皇之的不理人了。
江聿咬了咬牙,抬手一把将被子掀开,少女白皙细腻的脸蛋暴露在阳光下,好看的眼睛眯了眯。
“哥哥,”盛晴刚睡醒,声音哑哑的,“我是赔钱货吗?”
江聿当然听到了她的梦话内容。
带盛晴去镇上包扎完,已经将近七点钟了。
想到盛晴曾经提过家里有个不听话的弟弟,白天喜欢大吼大叫,不识人间疾苦的大少爷突然大发善心,决定让她来自己家里补眠。
她住的是阿姨的房间,在江聿房间对面。
睡了会儿,江聿感觉口渴,起身去厨房倒水,回来时路过对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盛晴的梦呓声。
声音很大,有些着急,有些痛苦。
她喊了妈妈,又在梦里问自己是不是赔钱货。
现在又把这个问题抛给他——
“当然不是,”江聿语气懒洋洋的,“你可是还能赚钱呢。”
盛晴:“……”
江聿咬牙:“赚我的钱。”
盛晴:“……”
大少爷补眠到了一半被这出插曲搞醒,现在是完全睡不着,起床气跟着上来,自然没有好语气。
盛晴再次接受了梦里的打击,但完全不会沉浸在梦里的无助。
因为现实的无助貌似更多一些——如果江聿离开,她再也没有这么赚钱的工作可以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