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医生似乎没想到这个孩子的心理居然如此悲观,“你你你说你这孩子怎么这样呢!一天天脑子里都想什么呢!我们经历的比你可多了!”
“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可比我们老一辈幸福多了!知道我们老一辈的人当年怎么过的吗!还身在福中不知福!唉!就那么点儿费用而已,你还嫌多?我看你是没见过大笔的金额!”
江语垂着双眸,默认似的点点头:“确实没见过。”
“我......”医生见他的态度,有些说不出话来,半晌意识到什么似的,“你是单纯嫌医疗费贵吧?”
江语抬起眼睛。
“没办法的事儿啊!我也是听上面办事!钱是不能少的!你逼我,我也没法因为你可怜就跟领导讲价啊!”医生无奈一摊手,“实在不行你留院再观察几天,嗯?”
面前的这个未成年的男生一言不发,眼底暗暗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飞鸟穿过寂静寒冷的天穹,越过远方高山和绵延的小丘,随着岁月长河一同消失不见。
“情况就是这样,”医生无奈摆摆手,“他可能有些自我放弃了。”
“所以你们就觉得你们的技术万无一失?全是患者的错?”周邵脸上全然没了之前的吊儿郎当,“你们是不是还觉得他这样是占床铺?”
“不,不不不不,周先生,你冷静,”医生立马制止,“你私下肯定看过不少反情节小说吧——我知道你们还是孩子,思想不成熟。我们让他住院,是因为我们真心想把他治疗好,想近距离观察他的病情,并不是你口中所谓的——”
他从脑海中搜刮了半天也没搜刮出一个合适的词,只好说:“我们没你们想得那么坏!不要被那些网络小说带偏了!”
周邵的眼底闪过一丝不明的意味,喃喃道:“自暴自弃......”
“什么?”医生把身子霍然往前一仰。
“没骂你,”周邵摆摆手,“说他呢。”
医生拧着眉上下毫不掩饰地打量这个少年。
“我去跟他说说,”周邵起身,骨节修长的手指把报告单上下一叠,“说不定我说了,他就心里就放开点儿了。”
紧接着,他便在医生一言不发的注视中大步走出红杉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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疼。
江语醒过来的时候,第一个想法就是这个。
太疼了。
随着模糊的意识逐渐清晰过来时,他的第二想法是疑惑。
他怎么了?
他的太阳穴立刻突突突地跳起来,紧接着大脑一阵抽痛,他下意识一眯眼,旁边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醒了?”
江语一愣,将目光停留在周邵的脸上。
周邵依旧穿着S校的校服,不过有些凌乱,上面还有不知道什么时候沾上的灰,深灰色的窗帘遮住外边的景象,雨天没有阳光,窗外的沙沙声把室内衬得显得格外压抑。
江语张张嘴:“怎么了?”
“我怎么知道你怎么了,”周邵看着他,“当时你就站在那儿,什么也不说怎么也不动,连眼珠子都不带眨一下......”
“我怎么在这?”江语的声线有些哑,但语气还是冷冷地。
“猜。”周邵给了他个揶揄的目光。
“......”江语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他就这么一言不发地躺着,视线落在自己已经不知何时换好的病服上。
有一片黄叶在窗外摇曳挣扎着,迟迟不肯落下,病房里忽然显得格外冷清,江语将视线从窗帘缝移回来,闭上眼睛。
两人陷入诡异的冷清。
“有件事我觉得有必要跟你说一声,”周邵忽然缓缓道,“就前不久,我爸——”
一提到某个字眼,江语条件反射似的身体一绷紧。
“想给我转个学,”周邵说,“他想着把我迁到A市,就提前去打听了。”
江语一愣。
“迁这个干什么?”江语发自内心地问道。
“谁知道。”周邵用力掐了掐眉心,“然后我就寻思着......”
江语静静等待他答复。
谁知周邵忽然把后面的话生生咽了回去,少顷才无比认真道:
“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江语一怔。
“就是离开这里,”周邵的瞳孔极浅,声音有种沙哑的颗粒感,“你跟我一起走。”
这么一句话,从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口中说出来,简直就是不知天高地厚。
江语听罢,忽然有些绝望地闭上了眼。
周邵家背景好条件好,父母爱亲戚疼,带上他这么个累赘跑这么远的路,在他看来确实不太合适了。
“但是我......”江语刚想像之前一样说的“拒绝”二字,此刻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来了,就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扼住了咽喉,让人喘不过气来,随后猝不及防地换了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