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吧走吧，去操场。"物理老师对排头说，"那孩子你跟在三班后面吧。"
排头一愣，开始向操场走去。
江语没再看，他目视前方，刚走没几步，忽然再次被人环住了肩膀，一阵好闻的香味霎时从对方身上传来。
只听周邵的声音有些沙哑，他凑到江语耳边，就差碰到他微凉的耳垂了，他借着这个姿势低低地问：
“你那天为什么生气？”
江语微怔。
随后他的声线冷冷道：“都说了我不习惯躺人怀里睡觉。”
风夹杂着雨点，划过脸颊，有什么东西正跳得飞快。
“我知道那是我做的不对——我说的是周六那天，”周邵看着他，声音依旧很低，却听不出什么情绪，“我到底哪里惹你生气了？”
江语的腿抖了一下，险些没站稳。
枯叶被人们踩过，发出沙沙的声音。
“江语同学，我知道你最近心情不是很好，但这几天我还是一直想不通，”周邵环着他的肩膀，不顾周围人的目光，“如果说事情的着火点是我冒充别人跟你表白然后你生气的话，你应该早就把我撵出去了，可是你没有。”
“......”
“说到这里我有点好奇，你为什么在我说了喜欢你之后你会有那种反应。”周邵又道，冰冷的雨丝打在脸上，浸湿了乌黑发丝，发丝紧紧贴在了脸上，“——可以解释一下吗，江语同学？”
“......”
谁知下一秒，江语时常下垂的嘴角忽然扬起一丝弧度，他反问的语气冷冷地：“正常人难道不都是这个反应？”
周邵看着他的眼睛，仿佛非要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些什么似的。
“你是不是想得太多了，”江语的语气很平静，“周同学，人有时候不要太彰显自己，你说是不是？”
周邵一怔。
他能感觉到江语的脾气瞬间比以往高了几个度，脾气变化的来源可想而知。
“你这么找我，对你半点好处没有，我也会很烦，我是什么性格你不是最清楚么？”江语拧着眉，“大家都是过路人，不要总是把往事挂在嘴边，没人会熟一辈子，对不对？”
最后一排没有老师看着，江语的余光浅浅扫了一下四周，忽然一迈腿脱离了队伍，顺势挣开了周邵一直环在他脖子上的胳膊。
“干嘛去你？”周邵问。
“回班。”他冷冷道，“雨停不了，一会操场上的班就得全回来。你要想淋会雨也行。”
周邵站在原地，没跟上队伍，也没跟在江语身后了。
江语走到二楼楼梯口，忽然鬼使神差地往后看了一眼，须臾又回过头来，有些失望似的走向本班教室。
那天下午他一直在想，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他自己也没什么用了，一走了之也挺好的。
毕竟现在这个世界上，他也没有跟谁很亲，对很多人来说，他在不在都是一样的。
周邵不一样。
他认为这个人应该去热闹里安安稳稳地待着，而不是靠近他这个浑身都是裂纹的冰山。
他因为自己而不想拖累这个人。
寒风掠过时间的长河，穿过巍峨的高山，踏过绵长的流水，飞向过往的人间，不断冲撞着记忆的闸门。
--------------------
第8章 一季秋
荒原的热风吹过稻草人已经烂得不成样子的衣襟，微微翘起，就着滚烫的夕阳，一同被淹没在海平线下。
.
"咳咳——同学们都暂时停一下啊，"语文老师敲敲前面讲台的桌子，提高声音道，"咱们上周四课上写的作文，老师已经都判出来了啊。"
同学们纷纷扬起头。
"嗯......但是吧，咱们这次作文总体分数还是不太理想的，不过也有情可原嘛，毕竟这是咱们第一次写小标题式的作文，写不好也是很正常的，大家下次再努力......"老师低着头整理着一沓作文纸，话锋一转，"不过优秀的作文还是有的。"
老师把那沓作文纸最上面一层拿起来，清了清嗓子："我给大家读读吧。"
窗外的麻雀零零散散停在茂密的枝桠上，被叶子挡住了半边身子，叽叽喳喳的，和枝干上趴着的蝉一同叫嚣着夏天。
风扇不知疲倦地晃晃悠悠地转着，一圈又一圈。
老师边说着边抬起头，念完了结尾，微笑着看向全班："大家觉得这篇作文怎么样？"
"好——"同学们懒懒散散地拉长尾音回应。
"啧，今天怎么都半死不活的，都没吃饭吗......"语文老师微微皱了皱眉，目光忽然瞟向靠窗后面的座位，随即立刻喊道，"周邵！"
"哎！"周邵正走着神，被冷不丁一点名，“噌“地站起来。
"周邵同学，你觉得这篇作文怎么样啊？"老师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能不能麻烦你给同学们点评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