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琴霜边说边拿脚在地板上摩蹭,边蹭边笑,好一会儿才说到最后的结局:
“到学校以后那种心情要怎么去形容呢,漂亮的裙子穿在自己身上不一定漂亮,但至少裙子漂亮,还是新的,就算不得到赞扬,应该也能得到些目光。”
“那应该有很多人会投过去很多目光才对。”江夏真心觉得那裙子和当时的她都应该很漂亮。
“谢谢,如果你在我们班,估计你会抬眼看看我。但是我当时啊,没有在意那些目光,因为我在担心那一坨突如其来的粑粑,味道不知道有没有散去,害怕别人闻不闻得到。就像身上穿着的不是一件舒适的衣服,而是黑色水沟里一飘一荡的红色蚂蟥,对它好奇,但是带着嫌弃。”
“最后呢?”
“结果那天下午什么也没发生,没有人注意你穿了件漂亮裙子,也没有人注意到那一脚踩到的粑粑。”
曹琴霜往窗户外弹了弹烟灰,笑出一种淡漠:“阳光甚至都没有被这件新裙子吸引,斜着照进窗户,光只投在了我前方只穿着旧得发黄的t恤的同学身上。”
江夏收回望着曹琴霜的目光,垂着眼去看桌上的叫花鸡。思索她这个故事和刚刚说的没人在乎的意思,似乎有所联系,却又不尽相同。
“是不是糊涂了?”曹琴霜走过来坐下,喝了口酒:“其实是一个道理,这衣服就跟你做的事情一样,自以为很好看或者很出众,或者很坏很不好。你有一个冗长的心里挣扎,到最后,其实根本没人在乎。”
江夏似乎明白了一点点。是不是说:不管她在感情里是不是先来的,对方后来选择了结婚,都不重要?还是说没得选?好像也不对。
随后疑惑抬眼:“那那坨粑粑呢?它代表了什么?”
“……”曹琴霜一愣,噗地笑得很大声:“哈哈哈哈,哎…你真的是,那只是故事的一个小插曲而已,是你该注意的重点吗?不过,要是去牵强附会一点,那坨粑粑嘛…”
“什么?”
“代表那些闲言碎语怎么样?踩着了,臭到了,用脚一蹭,”曹琴霜又拿脚在地板上一抹擦:“哈哈,就没了。”
江夏低头,不知道怎么搭腔了。开始吃着那叫花鸡。
曹琴霜朝他推过去一品鲍:“这个也吃了吧,我是吃不下了。”
“好。”
在江夏一口肉一口酒的时间里,俩人都望着对方笑得很舒坦。那些流言蜚语什么的,就在笑声里释怀不少。
曹琴霜烟抽完,酒喝得差不多。拿了口琴过来,吹奏着一首曲子。江夏听得好听的琴声,将桌上的食物都吃了个干净。
“这是什么歌?”
曹琴霜停止吹奏笑说:“《张三的歌》,听过吗?”
“听过。”
“会唱吗?”
“不会。”
“是吗?”曹琴霜冲他一笑,将鞋脱了,光脚站起身转个圈。
裙摆跟着她的力量,形成波浪,转了、飘了、停止了、晃动了。随后将手抬起,像是挽着个人,前后跳起舞来,一前一后,嘴里唱着歌:
“我要带你到处去飞翔…走遍世界各地去观赏…没有烦恼没有悲伤…自由自在身心多开朗…”
江夏看得有些呆。
觉得眼前一身红色的曹琴霜太像一个艳丽夺目的仙子,那裙摆转动,就像随风摇曳的红色花瓣。
而她一脸的随意释然,像是在花朵里闭眼去闻周围适宜的空气,感知此时的日暖花香。
“会跳舞吗?”曹琴霜忽然问他。
“不会。”
“那我教你,起来。”
江夏像块木头,大脑还在抉择是拒绝或者是怎么拒绝,就被她拉起身。
她用手示意他怎么去牵她的手,搂着她的腰:“这样…然后…左…右…前…”
“我…不会…”
“别说话…随意一点就行。”
虽然步伐僵硬,但在她的带领下,还是能跳个大概。曹琴霜接着唱那首歌,作为他们得以同步的背景乐:
“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看一看…这世界并非那么凄凉…我们要飞到那遥远地方望一望…这世界还是一片的光亮…”
江夏跳着艰难的舞步,听着她近在咫尺的歌唱,有些恍神。见她左手牵着自己的右手举高,转了个圈。
瞬息间,眼前闪过一张跟她一样漂亮明媚的脸…
他以前一直想,世界的光亮,从来不属于他们这种人。他们出生在最底端,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
以前有个小伙子,听着好些歌,里面唱着苦难和美好。
他感叹说:我们想要拥有美好的那一天,就算付出自己的所有,依然不会得到。而这些曲子里唱出来的苦难,只能是那些没有苦难的人感知苦难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