仲季常不说话,瞧了眼江夏,眉眼颓丧一瞬,身体前倾将水瓶搁茶几上,手支膝盖捂着半边脸,嘴里呢喃:“其实我跟狗的区别,是还有别的用处。”
“什么用处?”他不知道仲季常此时心里无数针扎着,脱口去问。
只见他转过头冷眼看过来,让他打了个寒战,像是种责怪:跟你有什么关系?
暗自想自己问多了。
仲季常感觉好累,想睡觉,却又不想去那张大床,也不喜欢那枕头,眼眸一转,靠在了他肩膀上:“呐,我给你讲了个那么精彩的故事,奖励我把你当枕头用好不好?”
“好。”
“能当到明天早上吗?”
“可以。”
仲季常在他肩膀的位置找最舒服的位置,找着后眼睛就困得打架,一闭眼就快速进入梦里。
随后觉得有些吵闹,睁眼去确定,不耐烦:“把你的心跳收一收,跳得太活蹦,吵死了。”
“你确定是我的,不是你自己的?”
“闭嘴!”仲季常顺势躺他腿上,想离他心脏远一点,或者是离他耳朵远一点。
“明明…”江夏还想反驳,发现自己的左手被他左手牵起,脸朝着自己这边侧身躺,闭眼开始睡觉。
“你说过,当到明天早晨,不准反悔啊…”他捏着他粗燥的手指,轻声跟他确定。
“我不反悔。”
第75章 枕头
仲季常很快入了梦,他本来还想,有个不错的人牵着总该做点儿美梦了吧?
比如自己有了轻功,在碧绿的湖面上练习水上漂,脚尖在湖面那么一点,一个潇洒转身。随后在亭子里喝着小酒,吃着烧饼,跟一帮人大肆谈论今天比武谁更厉害。
再比如跟一个有着快乐心情的人一同在草原上快意骑马,奔驰到一片山野烂漫处,望向远方的重山,脚踏着一地的花丛。
在马背上喝口烈酒,来上一首诗夸赞自己的一匹好马:“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钩。何当金络脑,快走踏清秋。”
“兄弟,好马好马!”
再不济点儿,就和个志趣相投的人,一块儿在一个繁华街口,吹吹晚风,听听路边的免费民谣,然后找一家烧烤店,撸串喝酒,说人的百态,聊上它个春秋。
结果呢,又是那几幕,老是重演,烦不烦呐!
我看看又是什么?
哦,外公家,又要穿过这个院子,又要推开那扇木门,又得去看一遍他倒地无法呼吸满脸皱纹可怖的脸。
“哈…啊…季常,帮我…拿一下…药。”
好好,我帮你拿,帮你拿。
“外公?”
“啊…哈…哈啊…哈…”
“你没事吧外公?还是呼吸不过来吗?”
“叫…人…”
好好,我就假装跑出去叫叫,等你倒地再过来看你。
“外公,你还好吗?他们就来,难受吗?肯定的啊,哮喘药被我整没了,还在你枕头上撒了你过敏的花粉…外公?你醒醒!你还想说什么?昨天不是说过了吗?让我去那边好好听话,好让他们继续照顾你们孟家…我知道知道…不过妈妈都不在了…我觉得你们跟我已经没有任何关系了不是吗?”
好了,再检查检查,手指放鼻子下面,侧耳听听心跳,再摸摸脉象:“嗯…脉象正常,滴滴答答都没有,我看人家好人的脉象是滴、滴、滴…你们坏人的就该是这样滴——一声就可以了。”
好了好了,我该出去喊人了。不过外面好热啊,还是打救护车电话吧,救护车号码是多少来着?
“喂?是急救中心吗?我…我外公他…”
“小朋友,先不要急,慢慢说,你外公怎么了?”
“他好像昏倒了,我喊他他不答应…”
“你家地址在哪里?你一个人在家吗?爸爸妈妈没在身边?”
“我爸爸明天就来接我…可是我外公…”
电话铃声响起,打扰了他梦的结尾。哎,为什么不早点儿?都结束了才响…谁的电话?好难听的铃声…
“喂,你好…”
为什么声音鬼鬼祟祟的?谁的声音,在我头顶,电话里说什么?怎么听不清楚。
“我知道了…”
知道什么了?他微微张开眼,迷迷糊糊中有些慌张:“你要走吗?”
“不走,你好好睡…”
“好,那我好好睡,”好温暖啊,手还牵得紧,是在抚我额头吗?头发也在抚:“那我想做个好梦,可以吗?”
“好,一定有个美梦。”
东方渐渐亮起了柔光,又是一天短暂的暖阳。
房子坐南朝北,此时的客厅,正好一束光,照在仲季常的头顶,发丝柔顺,裹了一层光亮。
那上面一只大手,被照得骨节分明,指尖还在那发丝里游走。左手被压在那张正睡得香甜的脸下,已经发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