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觉得林黛玉葬花挺矫情,现在有那么点体会…”
“什么体会?”
“借花怜人,觉得花开得好,却不能一直存在,总有开败的那一天,你又保存不下来只能眼看着它慢慢开慢慢谢。”
“开的时候有人怜惜,就不错。”
“那么多花,被怜惜的有几朵?”曹琴霜将所有开败了的花捧在手里,往上一抛。
江夏随她抛出的方向去望,枯黄的花从抛出的最高点慢慢落下,花如落雨,纷纷扬扬散下来,散在他们周围,肩上,头上,地上。
一阵晚风吹来,又将肩上头上的枯花吹落,和地上的一块儿往风吹过的地方翻转,最后积聚在一处角落。
“最后,都是腐坏,还是矫情。”曹琴霜将手拍了拍。
江夏侧目看她,发现她眼角有泪,疑惑几秒想起了他,顺势伸手去擦下来,尝了尝:“咸的。”
“?”曹琴霜诧异转头看他:“眼泪不是咸的难不成是甜的?”
“我遇见一个人,他的泪,没有味道。”
“还会有没味道的泪?”
“恩…”他低头注视自己手里的遥控四驱车。
“啊…”曹琴霜抹干净自己眼角的泪:“我小时候有一回,在一个朋友家玩耍,下午出门回家,路过一院坝里围着好多人,细眼看去还都是自己亲戚,前面人群聚集处自己父母正与伯父商量着什么事情。”
曹琴霜把花盆里的土用铁锹松了松,在一个袋子里拿了颗粒肥料往里面撒,边撒边说:
“我当时一时反应不过来,呆楞呢,其实是人正常的反应,因为得花时间去明白发生了什么,该做什么。后来一过去,才知道是大堂姐的独子死亡的消息。原来当时大堂姐带着他儿子和她儿子的好朋友一同去老家玩儿,大人打麻将的时候,两小孩儿一同去河边玩,淹死在了深水里。”
“你跟那侄子熟悉吗?”
“不熟,见过几面,平时单独见面打招呼,侄子从来不理,这样的情况下,会哭吗?其实不会哭,鼻子都不会酸。”
这盆花施完肥,移到另一盆花盆边,开始那一系列步骤,又继续说:
“冷静听完前后经过,询问能帮上什么忙吗?其实也帮不上什么忙,但是当时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一种想法:啊?我要是不哭,会不会显得太无情无义?毕竟是侄子啊。于是挤出两滴眼泪来,那泪很干,毕竟不带情感,为的只是一种表现,所以只能挂在眼角,流不到脸上。”
江夏脑子里渐渐形成她嘴里说的画面,一边看她给花施肥,一边听,一边想。
“我去大堂姐家里看有没有事情帮忙的时候遇到二堂姐,二堂姐像是在收拾衣物。我问她:要我帮忙吗?她一边收拾一边回我:不用。我就看她收拾那些衣物,一会儿二堂姐又问我:你是不是觉得我无情?”
“为什么会这么问你?”
“我也对这问话疑惑不已,为什么会这么问?这个时候她又说:你看我现在没有哭,其实我眼泪已经哭干了。”
“因为不哭,所以无情?”江夏猜测。
“我当时这么想的:第一,为什么二堂姐会觉得自己认为她无情?第二,没有眼泪就代表这个人无情?第三,眼泪真的会有哭干这一说?”
“哭干?”江夏一愣,难过哭过太多?再哭出来的泪,就不咸了吗?
“我只知道自己有一次哭几个小时,哭到最后的状态是,眼睛像球,鼻涕成流,说话发抖但是眼泪还是止不住。”
曹琴霜拿铁锹的手托着下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继续说:
“我马上反应过来,原来面对亲人死的时候必须是要哭的,不管这人对你有没有情感,不管你是真的伤心还是假的伤心,都是必须的。不过,没注意过,有没有人是伤心的时候,只在心里哭成江河,而面上却依旧不变的人,如果有那种人,会不会被人指着说:这人真是无情啊。你看,他都不哭的。之类的话。”
江夏想起他说的:有些泪,是流给想看的人看的。
“其实二堂姐其实问我那句话,只是希望得到个:不,你不无情。这答案而已。”
“怕别人说她哭不出来是无情。”江夏点点头,心想:眼泪,真的什么也代表不了,特别是,心里藏着事的,不愿让别人看见的。
第63章 哭干的泪
江夏等曹琴霜给天竺葵都施完了肥,才从楼下离开,往谢英家的路上,捧着那遥控四驱车,在马路牙子上一上一下地颠着走。
想起小学的时候外婆去逝,市里的亲戚坐火车到县上,与大家又一同坐小巴,共同走过泥地,穿过农田,去往外婆家。
夏天,身着短袖,知了声围绕,家犬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