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8.
楚释抚摸叶知雪留下的刀谱,上面的字迹依旧锋锐,但又较原本圆润了几分。
像是锋芒毕露的长刀收入鞘中,随时等待拔出一瞬惊魂,照彻长夜难明。
但这几天里,她却每天都给他雕一个精致的玉佩。
宋万江见了都不由惊叹叶知雪对刀的掌控,扼腕没有早点看到,也好与她索一个收藏。
楚释却不动声色,之后都将佩戴的玉佩藏在了衣服之下。
叶知雪会给他一些温情,纯粹而炙热,只是如烟火来去皆匆。
89.
“听说了吗?”落宸风笑呵呵地说,“西北出了个年轻将军,力挽狂澜,劈了蛮族的将领,吓退了几万精兵。”
楚释平静地望着窗外的沟壑,那里的痕迹已经逐渐消弭,枯落的竹叶与丛生的杂草掩盖了旧日痕迹。
落宸风并不在意,继续道,“那位将军姓叶。真是让人回忆起叶将军的威风啊。”
他的话语中意有所指的太明显,楚释不置可否地回瞥他一眼。
90.
“她在那里都能做到最好。”楚释道,“她既崭露头角,我便也该回京……”
他淡淡微笑,不含分毫笑意,“见我的好哥哥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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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不知雪
91.
大漠孤烟,落日常圆。
这样的风景初见是荡气回肠,看多了便是孤寂廖远了。
叶知雪已经看了许久这样的风景。
她的心境始终平静——
或者说,自从她心念一动,突破大宗师之后,她的心上便再未生过什么波澜了。
无论是深入敌军孤身斩敌,还是被同袍包围欢歌宴饮。
她都心如止水。
大宗师威能世人皆知,但是军队却是个截然不同的地方。
这里的将军或许只有宗师,甚至连宗师都不是,但是当他们统帅军阵时,气势腾霄,人望如云,大宗师也要避其锋芒。
大宗师重意而轻型,某种程度来说,便也是气势人望依托于个人的无双意气。
若非如此,各国战争便不需要军队了,都竭尽全力培养大宗师便是了。
但大宗师还是不同的。
极端的个人战力如果配上卓绝的军事天赋,便是上天赐将。
叶知雪缺乏为将的历练。
但好在,驰骋沙场已经埋在了叶家的骨血之中,不随风雪摧折,不为霜寒磨损。
92.
叶知雪虽也和众兵将同乐,但军中庆祝终究太过热闹,她不愿冷对同僚,也懒得和这些醉鬼纠缠,便想和主帅说一声,先回去了。
主帅喝得也多,但保持住了该有的清醒,他没像其他将领一样喝得五迷三道,只是大了舌头,“知、知雪啊,老将军泉下有——智,一、议定会为你骄嗷!”
——叶知雪的性别和来历在她声名鹊起时,在军中便不是个秘密了。
叶知雪一顿,一时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
叶知雪是叶将军的老来女,叶将军老树开花,对老婆和宝贝闺女都是含在嘴里怕化了,顶在头上怕摔到,若非如此。
叶知雪小时也不会养了一身金贵肉,令木桩几乎做了摆设。
若非如此,皇帝也不会没有将武昌侯爵位传下,而是转了金银封赏——朝中独女家庭封爵并非未有先例,只是当年的叶知雪担不起武昌的名号,承不起留言碎语罢了。
早知来日,何必如此;可既无早知当日,便有若非如此。
93.
叶知雪也喝了点酒,醉意仅止于微醺。
她坐在屋顶,看着大漠的月亮。
大漠的月亮是和中原不一样的。
它更冷,更近却又更迢迢,被大漠风沙打磨过似的。
但,是同样的无声注视。
她拿着一柄小刻刀,认真雕刻手上的小木刀,纵横天下的刀气落在刻刀上,乖顺得像是一层纱。
叶知雪的目光很专注,手很稳,孤光刀的纹路一点一点现在木料上。
私下寂静。
有翅膀扇动声音入耳。
94.
叶知雪手上平稳刻下一条直线,这才抬起手,熟悉的重量落在胳膊上,翅尖内侧轻轻蹭了蹭她的面颊。
她一直平静的双眼终于出现了波动,转瞬即逝的笑意比流星消逝更快。
她放下半成品木刀与刻刀,给优雅的白隼顺了顺翎毛,拿下了它足边木筒中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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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做了件大事,我也要出发去做件大事了。你想怎么处理楚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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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两句话转折突然,但是叶知雪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这样算算,她已经三年没见过楚释了。
尽管二人一直书信往来,但都不过寥寥几句,有时是武学指点,有时是千亲宗的趣事。
还有极少数时候,是单纯的情感。
楚释很能把握分寸,他从不提让叶知雪为难的话题,似乎只是一心希望她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