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笑了，抬手刮了刮赵游金的脸，“你还替我挡风呢？”
赵游金看他，觉得很头疼，像是回到高中月考，面对一道解不出来的数学题，她下意识开始咬自己大拇指指节。
金雪从鼻中叹了口气，把赵游金的手拽出来，“也不是脸面···我就是不太想让你知道。”
远处人来人往，刘泽清代领士卒修葺河坝，金雪单手搭在眉上，眯眼看了会，“这些汉人在想什么，我总不明白，探子说昌军驻守河北，并没有进犯的举动，我要练兵，老大又···算了。”
他忽然笑了一声，“有金，你见过草原没有？”
赵游金道：“···没。”
现代大规模工业化养羊养牛，全国都没多少草原，平时课业压力又大，赵游金还真没见过。
金雪道：“天下也不好打的，昌朝气数已尽，但在汉人眼里，西凉终究是蛮夷！偶尔有几个归顺的，就老大老二这样子，说实话，要我我也跑！···天下不好打，有金，要是打不下来，你跟我走吧，麻扎塔格，漠南蒙古，或者江南秦淮，你喜欢哪里都行。”
赵游金拾起一枚石子，在手里抛了一抛，嗖地投向河面，连打三个水漂，“你不想回西凉吗？你不是说，在麻扎塔格的时候，你特别想西凉？”
金雪学着她打水漂，总是一个都打不起来，“西凉···”
赵游金道：“我有次做梦，梦到你在草原上，风把大红宽衣吹得哗啦哗啦响，里衣是软绒衫，两臂绑着绒束袖，用牛皮绳扎得很紧很紧。天特别黑，月光特别好，地上野草齐膝高，你就靠在马上，对我笑。”
“就梦到我？”
“也不光是你。还有很多篝火，很多西凉人，但你最好看。”
二人正说话间，江边轰隆一声，巨浪拍击堤坝，再落下去，留下一大截黑沉沉的湿印。
刘泽清连滚带爬地跑过来。手舞足蹈，满目狰狞，一只鞋都跑掉了，袜子被石子划破，一道长长血痕。
刘泽清锐叫：“嗟乎我昌，天命不衰！蛮夷敢尔，天覆地倾。蛮夷敢尔，天覆地倾！”
话音未落，地面猛地一晃，赵游金被金雪一把拉到怀里，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地震了？
水声大作，金雪对刘泽清吼道：“你果然诈降——你干了什么？”
刘泽清只是大笑，“华夏一心，抵御外辱，抵御外辱！”
赵游金觉得这人再有本事，也不能召唤地震吧。
可地面越晃越厉害，一株老树歪斜倾倒，枝茎交错的树根翻出来，战战不绝。
金雪瞳孔骤缩，“你挖堤！”
赵游金醒悟。
不是地震，而是脚下的河堤整块整块往下陷。
赵游金心里咯噔一声：开封千里良田，西凉在此屯军借粮，一旦站稳脚跟，必定势如破竹，攻取中原。
唯一的破法，就是毁堤淹城，玉石俱焚。
赵游金失声：“你不怕报应吗？你就不怕报应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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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烤麻雀-1
地动山摇。
脚下土地裂出个缝隙，咕嘟嘟冒出河水来。
赵游金一个踉跄，再抬起头，只见天边水线暴涨，遮云扑下。
时间过得特别慢，细细水尘从头顶落下。
轰隆隆、轰隆隆。
水声震动如惊雷，与心脏齐鸣，震得人又压抑又恶心。
水光后还隐隐有一轮红日，紧接着眼前一黑，冰冷的河水呛了满口，赵游金匆忙中抱紧金雪，二人一齐被水浪卷携。
巨大的冲击力拍得赵游金晕头转向，胸中气血翻腾。
事后想，幸亏河水冲力大，将二人拍到高处，不然顺着往河堤一砸，骨头渣子都给鲤鱼做零嘴了。
赵游金勉强睁开眼。
也亏是河南这段黄河水质好，幽青透亮，涡流回荡间，金雪束发长绳松散开来，满头黑发张扬，水光泠泠碎闪。他不惯水性，根本睁不开眼，口角冒出一串串白水泡。
赵游金勾住金雪脖子，渡了口气过去，然后赶紧掐了嘴皮，以免他再吐出来。
这下，金雪倒把眼睛睁开了。
赵游金踩水浮游，百忙之中看了一眼金雪，觉得嘴皮这样一掐，还挺像只鸭子。
水流湍急，力道往往被卸去四五分。
赵游金和金雪身上衣着都是西凉贵族服饰，绒衫皮靴最吃水，沉得人动弹不得。
赵游金第一次穿这种衣服下水，仰头望着雪白耀眼的水面，大脑一片空白，只觉得那遥不可及，就像夜晚星空。
怀里的金雪根本没有反应，只随着水流轻轻撞她，赵游金怕他坚持不住，随手掐了一下他腰，给了个眼神，也顾不上他领没领会，咬牙继续往上游。
终于，哗啦一声，水花飞溅，日光照了满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