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乘他闭眼,稍微弯下腰,偷偷抬起一条腿,用膝盖顶|了一下托盘盘底,“你不是头疼么?头疼还是···早些喝药的好。”
金雪冷冷道:“反正迟早被你害死,疼一疼又怎么样?”
赵游金大感惊诧,“什么?”
金雪道:“要不是你让我去吃你的芦花鸡,我怎么会拖伤腿冒雪奔波?”
赵游金:“……”
金雪道:“要不是那一夜受冻又没有药,我怎么会旧伤复发?”
赵游金:“……”
金雪道:“要是你好好待在府上,我怎么会分出心管你,导致病情加重?”
赵游金无话可说,看药汤表面白气渐淡,心想药凉了更苦,这人怕更不愿意喝。
一抬头,见金雪疼得额头冒汗,十指交叉,凸出的指节狠抵眉骨,大拇指紧掐太阳穴。两条手臂不断颤抖。
赵游金慌忙将托盘放在地上,凑过去又不知道该干嘛。
自己的手无意识停在他手背。
金雪肩头似乎动了一下,手没动,脸却慢慢扬了起来,十指卡在鼻梁上,露出一双清亮亮的琥珀眼。
琥珀眼审视赵游金,水光在她脸上流,流啊流啊就流到她心里。
赵游金不自觉别过脸,抚摸自己的后颈筋,好像真做了什么亏心事。
那琥珀眼又一弯,眼底冒出一长串笑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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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行也思君-2
赵游金心头嘭地一跳。低头抹了把衣角,弯腰又去拾药碗。
袖侧一扯,人还跪在地上,一只胳膊被扯得悬空。
她顺着看去。
金雪斜伸出只脚。
脚趾夹住她的衣袖。
脚趾内弯,脚背绷起五根骨头,嶙峋如铁,伤疤纵横。
赵游金僵着胳膊不敢收,“你干嘛。”
金雪嬉皮笑脸,“我饿啊,得先吃饭,你做饭去。”
金雪俯视着她,面上笼着一团黑影,虽然在笑,却有点阴笑的味道。
高鼻梁横出面中,像是即将戳破笑面具的匕首。
赵游金不愿意深想,披了大袄匆匆出去。
第一次知道古代宅邸这样大,每个小院落都配小厨房。赵游金本科选修过古代庭院建筑艺术,记得老师说过,这种偏院一般住闺房小姐。
也不知这大西凉钦府,曾经住着那位汉家小姐。
她如今又在哪里。
到了厨房门口,仆役打开一口大瓮,瓮里冻满了粗|长肉骨,还有几具犬尸。赵游金差点没吐出来,连忙伸手抽了根肉骨。
这总不是狗骨头吧。
仆役说:“这是虎骨。”
吓得赵游金浑身一个哆嗦,肉骨脱手而落,“咣当”砸回去,正打中犬尸头颅,犬尸冻硬了,就此裂开,粉粉白白冰渣子乱溅。
一颗眼珠子滚出去,溜进缝隙里找不到了。
赵游金忍无可忍,扑到一边大吐特吐。
等到赵游金挽着食盒回去,开门就是金雪笑脸,“你倒是快。”
赵游金勉强笑了一下,把食盒放在地上,取出一碗铺满麻婆豆腐的米饭,只见浓酱稠厚,葱花碧翠。
金雪笑着扶额,慢吞吞站起来,“倒没见过这个。”
赵游金把勺子塞他手里,“我看你头疼,吃肉很腻,胃里反上来要不舒服的。”
完全是骗人,只是她下不了手。
特意选了最大的瓷碗,赵游金教他用勺子把豆腐搅碎,和米饭拌成一团,趁米粒心子还没被酱汁浸透,这样最好吃。
金雪端着瓷碗,很听话地按照她的办法吃。最后用勺子把泡在酱汁里的最后几粒米都扒成一小勺,举碗倒进嘴里。
赵游金心情莫名好了一点,故意说:“可惜了,就是没有香菜,麻婆豆腐下香菜最好吃。”
金雪用大拇指勾嘴角油渍,笑道:“已经很好了。”
赵游金看药碗不见了,“你让仆役去热了吗?”
见金雪点头,才问:“我做的饭哪里好啊?”
金雪一愣,面上浮出难堪的神色,过了一会,低头搓搓手指,再抬起脸,又是吊儿郎当的笑,“烫的!”
赵游金哑然,“不好吃就说不好吃嘛。”又想:哪里不好吃?
厨子被挑剔厨艺,心里郁闷,更胜过女人被挑剔容貌。
金雪道:“就是很好啊,从前我在雪中伏击,猎鸟来吃,没有火,只能生吃。又柴又腥又韧。一点也不热。”
赵游金心想:打江山打江山,既不打江也不打山,打的还不是江山之上的人么?
两败俱伤这又何苦,你西凉人要是往西边走,可以去英国嘛,牛津大学已经成立了呀!
为什么不干点有意义的事呢。他妈的,什么算有意义的事?比如,工业革|命?
为什么一定要打仗?
金雪仔细打量她的脸色,顿时勃然,一把将瓷碗掼到赵游金怀里,“你不心疼我,倒心疼中原人?中原人待你怎么好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