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游金抖手抓稳瓷碗,苦着脸道:“哪怕中原人人踹我三脚,那我不也能说你抢人家房子是对的呀!”
金雪高高挑起一边眉毛,吸着气道:“对,我别来,我别管你,我看着你被卖到西洋去了才好呢!”
正在这时,门外又是一阵急急敲门声。
赵游金一个猛子窜起来,“药好了药好了。”
打开门,却是一个腰悬铁牌的西凉军,根本不看她,一张脸冲着金雪喊:“曹家反贼聚众起兵了。”
金雪用手指摸索碗沿,点点头,把碗放在地上。
然而慢条斯理跪地,朝西北方向磕了个头,嘴唇嗡动,不知道在嘀咕什么。
就在赵游金以为也没什么的时候。
金雪猛地撑地而起,全身像拧了发条般,探手进竹筐,抄起张黝黑发亮的兽皮披风,手上系扣子,脚下踩进靴筒,眨眼间已走到门外。
金雪稍微侧了侧脸,“一定是知道李贼得北京,父汗和左贤王刚领了所有兵士,南渡黄河,城中空虚···铎齐和目华···但愿他别在路上遇上汉军。”
西凉军紧跟着他,诺诺称是。
金雪越走越快,“铎齐前一阵召了些汉仆是不是,叫出来!姓曹的反贼真来打,就把这些汉仆赶到前头挡箭。”
说完,脚步豁然一顿,眼角往后一扫,见赵游金扶墙斜靠,面目隐在黑暗中,也不清楚听没听到。
金雪已经走到屋外,面皮被寒风一吹,雪花碎子打眼睛。
金雪抬手挡在眉上,见北边火光隐隐,黑天中一线红边,各色仆役兵士往里跑,大呼小叫,不时有前人被后者推倒。
金雪皱皱眉,“这么没用!就知道往回跑!”
不知是谁喊:“三王子,他们人多!”
金雪冷笑:“怕他何来!”一挥手,“点火,上弩箭!”
忽听一声娇叱,“晚了!”
黑压压人群轰然炸开,金雪眼前陡然一亮,一匹银马从中浮出,马蹄踢翻几个西凉军。
而后又是三五匹银马,马上飞着一只红火把,把人群冲得四分五散,没来得及走的,当即葬身蹄下,眼珠崩裂,血肠满地。
忽然右手被人一拽,回过头,正是赵游金白生生一张猫儿脸,杏眼乌黑澄澈,光芒淡淡,像一头新生雪鹿。
金雪心中忽地闪过一个念头:说不得,只好抓她顶一顶刀枪。
手下还没使劲,赵游金先说:“这么急吗?你还没喝药啊!就穿了件披风,冷不冷啊?我给你带了抹额。”
手里真举了只宽大的滚边三角巾抹额,雪白的。仿佛只蜷缩的兔子。
她自顾自往那边看,面色一变,急晃他手臂,“糟了糟了,你快跑,你快跑。”
可是来不及了,先头四匹银马分出,踩踏人群,不时踩出一片血泥,热血融下好厚一层冰雪。
等众人死的死散的散,院门口闪入一匹高大青骢马,马上人金光闪闪,原来是披了细软黄甲,背后斜负一对长刀,刀柄红穗迎风烈烈。
金雪随手把赵游金往后一推,却推了个空,他气得要死,刚要开口,眼前澄光炸亮,一把钢刀直劈下来。
女声怒道:“西凉鞑子,还想用我汉家女儿挡刀!”
金雪匆忙间就地一滚,只听“嗤喇”一声,披风一角已经被钢刀割下,在空中悠悠转转。
金雪急怒,单膝跪地:“我没有!”过了一会才想:说这个干嘛。
余光瞥见赵游金冲到银马蹄下,破口大骂:“妈的!跑什么跑!”
后半句“小马驹子和狼斗,你不要命了”还没出口,青骢马前蹄飞踏而下,贴面剁地,碎雪溅了金雪满脸。
硬扎扎的马毛刮过鼻梁,金雪连打两个喷嚏,抽出贴肉一把匕首,反蹬一脚,游到青骢马腹下,将匕首狠狠扎进马匹最柔软的腹底。
马上人也机灵,不等青骢马哀鸣倒地,率先弃马下地,两口钢刀逼向金雪。
报信的西凉军慌忙要拦,被她一刀轻轻挑瞎双目,“啊”地一声,捂脸后翻过去,热血从指尖汩汩涌出。
金雪一咬牙,鲤鱼打挺翻身而起,“好狠的汉家娘皮。”
金雪正在半空,劈面又是一刀,不得已抬脚狠蹬刀面,再次倒栽入雪,耳中听到:“鞑子以为我汉家无人!”
马蹄哒哒,逐渐和心跳响成一片,金雪不是没经历比这更凶险的境况,唯独此时,大脑比洗过还干净。
这汉家娘皮很疯,有金却是个不中用的,被踩了踏了,一定要死的。
只是一想,动作慢了半分,左臂一冰,继而烧起一面疼,金雪熟能生巧,不去看也知道被切下一片皮。
他心下大喜,扭过右臂,扳住对方腕子,狠力一推,顺势翻起身来,快走几步,眼珠四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