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又死命戳了几戳，少年面目狰狞，牙齿通红，连带嘴皮也被切出几个豁口。终于只能发出呜呜啊啊的声音。顶着一张血脸，扭摆头脸。
金雪抬起脚，将匕首在鞋底擦干净，“当啷”插回匕梢，接过亲卫递来的酒囊，仰头喝了几大口，手一扬，将剩余酒水泼了少年满脸。
金雪嘿嘿冷笑两声，“上回是脚趾，这次是舌头，下回是什么？”
旁边亲卫笑道：“下回嘛，下回就只好赏他做太监了。”
金雪哈哈大笑，“他妈的，就你会卖乖。”将匕首丢给那个亲卫，转身拽了赵游金就走。
赵游金脚有点麻，抱着金雪胳膊，半挂在他身上，差点没摔倒。
刚回进贵族营盘，就见哲布脚步匆匆，朝二人走来。
金雪下意识要绕，不知怎么想的，又顿足止住，松开赵游金，将她抓到面前。
哲布一脸莫名其妙，“金雪，有一件怪事，你麾下的万夫长，忽然对我很客气。”
赵游金干笑两声，“客气不好吗？客气不对吗？”
哲布皱眉看看赵游金，“你不懂，我曾祖父跟随过达巴干拉，每年去西凉收贡牛，西凉万夫长非常恨我。”
赵游金认真道：“俗话说读书明理，他肯定读了什么好书，明白过来，那些事跟你没有关系。”
金雪淡淡道：“别猜了，是赵游金干的。”
金雪说完，抬脚往回走。
赵游金尴尬不已，在哲布探寻的目光中，掰了掰手指，耷拉脑袋跟上去。
身后帐帘一落，哲布就耐不住，“怎么回事？”
金雪告知赵游金与万夫长言谈交锋，哲布面色越来越阴沉，斥责她道：“可汗决心追查下去，你怎么替他开脱？你简直就是头猪！”
金雪嗤笑：“你以为她和万夫长说的是真话吗？”又告知赵游金对可汗的献计。
哲布又骂她，“你怎么可以在一天之内，撒这么多谎呢？”
缓了一缓，哲布叹出口气，“我并不喜欢汉女，尤其讨厌汉女撒谎，我们蒙古人，不会接受这样的好意。你这样撒谎，长生天会怎么想？”
赵游金正抓干果吃，满口碎渣，扎得舌面疼。她忽然停住，眼圈逐渐发红，即使咬着嘴唇，面皮也不住颤抖起来。
哲布也没想到她这就要哭了，面色一窘，求助地看了金雪一眼。
金雪笑嘻嘻不说话，有一下没一下地挠左手手臂，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游金道：“你看不起我，我就看得起你么？你爱说实话，就说你的好了，我又没有捂住你嘴巴，不让你说了！”
哲布：“我——”
赵游金道：“你蒙古人过得苦，我一个汉女就过得好么？你要是认识我奶奶，说不定会觉得，一个奴隶主也没那么可怕！”
哲布：“不——”
赵游金道：“再说了，我没见过你们的长生天，长生天怎么想我，我是不在乎的。”
哲布：“可是——”
赵游金道：“既然我因为说实话而挨打的时候，没有神佛来帮我的忙，那么我撒谎的时候，神佛最好也别腆着那张老脸来说三道四！”
说着说着，忽然想到金雪和哲布都不是无神论者，担心把这俩人说急了，挨上一顿打，那岂不是划不着。
赵游金赶紧加上一句，“你这么大一个男人，掐着拳头威胁我，也不怕长生天看到，说你那个，那个，倚强凌弱？真丢人你。”
哲布没想到自己两句话，就招来赵游金这么多话，又不能当真打骂，只好悻悻然坐下，“你先别哭了。”
金雪就坐在旁边，一只手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托着脸颊，笑嘻嘻看了她一会，猛地将脸一沉，“不许哭了！”
赵游金听到这话，如被按下开关，噎了一噎，当即忍住眼泪，睁大了眼，脸颊上却兀自挂着泪珠。
金雪哈哈大笑，扶着胡几，低头笑得浑身哆嗦，“好玩，好玩！”
赵游金听着他笑，心道：哼。哲布和你是过命的交情，我和你是什么啦？见色起意而已。···你当然要和他来取笑我。我天生倒霉，捡来一条命就是赚了，你们取笑我，我也在心里取笑你们，有什么了不起！
心里不由难过起来，但觉西凉军营里人人嘲笑自己。一个朋友也没有。
哲布眼看她又要哭，一咕噜爬起来就往外跑。
金雪也不拦他，只传亲卫布下酒菜。
赵游金闷声道，“我不吃。”
金雪看了她一会，抱起了手，“管你吃不吃？我饿了。”
贵族营盘中，小厨房日夜不断火，很快送来几只金盘，厨役笑道：“三王子，这八喜果子盒、三鲜莲花酥，都是河南点心，比西北点心更甜一点，配当地毛尖喝，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