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雪笑道:“据说河南炸紫酥肉也很好啊。怎么没有?”
厨役道:“有,有,这炸紫酥肉取刚满月的小猪肋骨,先煮再腌,再蒸后炸,要刚炸至黄熟的,才酥脆好吃,炸过了肉老,没炸透皮软。厨房里正在炸呢,三王子等一等。”
金雪“嗯”了一声,“那先上一碗牡丹燕菜,据说这个酸的,很开胃,再来两只道口烧鸡,这未免就有点腻了,是不是?”
厨役笑道:“我们河南还有一道乌鱼蛋汤,酸辣可口,清爽解腻。菜名字有个‘蛋’,却不是鸡蛋,乃是鱼卵,早用白酒去了腥味,酒是河南曲酒。虽然不十分名贵,重在风味好。”
可汗忌惮商丘巷道错综复杂,怕入城遭遇突袭,一直在军营里拖着。河南世族有心无力,只好加倍孝敬东西来。
除了金银貂裘之外,还孝敬了不少马夫、厨役、仆从、舞女,务必令可汗宾至如归,不,提前享受皇帝待遇。
赵游金没吃晚饭,原本并不怎样饿,可鱼虾鸡羊流水般送来,鲜香滋味一阵阵扑面而来,不饿的人也饿了。
金雪抓了把金疙瘩,随手赏给厨役,转身回来,盘腿坐在胡几之前,掰下只油光光的鸡腿,一口撕下整块腿肉,吃到嘴里,腮帮子鼓鼓囊囊。
他吃相本就不好,此时故意馋她,哒哒有声地吧唧嘴,在空帐中分外响亮突兀。
赵游金扭头就走,躲在角落里,背转过身,只觉胃部抽搐,忍不住咽口水,又怕被他听到,偷偷咬自己拇指解馋。
其实金雪舌头被冻坏了,也尝不出咸淡。
他方才目不斜视,等赵游金转身躲好,这才歪头盯了她一会,慢慢放下鸡腿,又垂眼看一桌酒肉,擦了擦了手,捧起一碗焙面,挑一筷头,尽力吃下几口。
他霍得站起,大步走到帐外,跟亲卫道:“要一碗鸡汤面,有肉丸的。”
亲卫飞也似去了,金雪立在帐外,扬起脸,望着弯弯一牙细月亮,取下腰间酒囊,一口一口喝。
青稞酒烈,蛰得口疮疼起来。
金雪有点烦躁,喝完酒又等了一会。
亲卫捧着面碗,一路白雾荡在夜色中。
金雪接了碗回来,用筷子拨出面底肉丸,一边吃,一边看赵游金还缩在角落,“你很聪明!哲布身份尴尬,即使是我,也不好帮他邀功的,除非底下万夫长开口,或者可汗亲封王爵。”
赵游金冷笑,“王爵?这河南是什么地方?!中原咽喉,一是河南,二是陕北。在河南为王封侯,可不就是割皇帝龙袍!”
金雪语气轻快,“是啊!所以这次可真谢谢你了,你帮哲布一回,我替他承你的情,你要什么?”
赵游金闻言,小心转过身来,跪在原地,掰着自己手指头,“我要你说实话,到底为什么生气?我还是想不通。”
金雪一愣,手下运筷如飞,唏哩呼噜吃光面条,“你就问这个?”
赵游金点头。
金雪喝光鸡汤,往碗里拨了夹几块紫酥肉,走到赵游金面前,蹲下身来,夹出一块,轻轻擦赵游金嘴皮,“吃一口。”
炸紫酥肉就和现代小酥肉差不多,赵游金最喜欢小酥肉了,心中挣扎了一番,大义凛然道:“不食嗟来之食。”
金雪皱眉:“什么叽叽喳喳的,”右手拿了筷子,左手掐住她脸,轻轻用力,搓开她牙关,将紫酥肉怼了进去。
赵游金满口鲜香,酥皮薄脆,脊肉软弹,勾出肚里馋虫来,就又去看碗里其余紫酥肉。
金雪却不喂了,淡淡道:“你跟大王子妃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赵游金“啊”了一声,“我说了什么?”
金雪定定看她,“‘只管一时痛快,以后他想起来了,还有好日子过么?···我不是说你,我是说我自己,我不好给三王子惹麻烦的’。”
赵游金别过头:“我说得不对?你以为你自己骂人好听么?”
金雪忍了又忍,手里银筷卡拉卡拉响,“我好言好语劝你别招惹祝若明,你一匹马就冲上去了;我打下河南给你撑腰,你在大王子妃前头跟鹌鹑一样。你、你、你真正犯···”
好容易吞下这个“贱”字,金雪抖着手,筷头敲得碗底叮当作响,半晌才又夹起一块紫酥肉,哆哆嗦嗦喂过去。
收回手,金雪低头望着碗底,忽然嘴角一撇,泪水一滴滴砸进碗中。
赵游金如五雷轰顶,心说:要遭。金雪哭了。这可怎么办?让我哄男人,这我可不会。那就放他一直哭吗?也不对劲,不如他打我一顿好了,我又不是没被奶奶打过。
金雪猛一摆头,眼底清光明亮,“我还以为你肚里长了良心,明白自己理亏,其实你这人满身贱骨头,一点良心也没有!你只是你怕我,不敢还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