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他说起这个，苏言灼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浑身僵硬。
那八世，他其实浑浑噩噩，一直执着地寻一个人，千年又千年，只有那人死的时候，他的意识才能清晰片刻，却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他死去。
直到第八世，在他意识混沌下去之前，他遇到一个刚刚断气的苏族的孩子，那个孩子的身体与他的灵魂十分契合，放佛天生就是为他而生。
他不由自主地占据了他的身体，代替他活了下去，于是便有了后来的苏言灼。
他以为他曾经的寻觅和等待都毫无意义，他心心念念的人根本就不知道他的存在，原来这并不是他一个人的痴心妄想……
而宋颐之前的那八世里，每一世都活不过弱冠也有了解释。
苏言灼心脏微微抽疼着。
…
君亦然将后续的事扔给了风沉，在凤沉愤怒得仿佛要吃人目光中，施施然往墨云殿而去。
他们已经回来那么久了，还没见到墨遥的身影，这十分不对劲。
他到了墨云殿，却发现偌大的殿中空无一人，只有书房处有一道熟悉的气息。
君亦然收了脸上的诧异，抬步前往书房。
靠窗的软榻上摆了一副棋盘，墨遥正盘腿坐在上面，手里捏着一颗黑子，仿佛不知道应该下在哪里，听见有人进门，他头也未抬，“你来了。”
仿佛已经猜到来的人会是君亦然。
“二师兄。”君亦然见了个礼。
墨遥寡淡开口，“坐，陪我下一盘。”
君亦然深深看了他一眼，盘腿坐到他对面，“师兄就没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墨遥落下一子，道，“先下棋。”
整个云天之巅也就君亦然的祺艺与他旗股相当，大师兄苏言灼不爱这些俗物，其他人更不喜欢把精力放在这种对修炼无益的事上。
可他很喜欢，因为每次只要一坐到棋盘前，他才能真正地直视自己。
两人你来我往落了几子，“我姓百里，真名百里墨遥。”
君亦然手一颤，棋子瞬间落错了位置。
墨遥仿佛没看见般，抬手封了他的退路，“我是百里家的庶长子，在重嫡庶之分的古族我从小就不得待见，父亲厌弃，主母不喜。我、我母亲以及我小妹日日都活在打压磨磋之中，而我的父亲丝毫不以为意。”
“直到有一天，我父亲找到我，告诉我，可以给我一个出人头地的机会，让我进入云天之巅，尽可能地将它掌控在手中。”
第66章 责罚
他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听不出丝毫波动，“看着柔弱的母亲和年幼的妹妹，我答应了他的要求。”
成了百里族安插在云天之巅的暗子。
后来，他成了大衍阁的弟子，有了一个师兄和两个师弟，他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暖意，渐渐地，他忘了自己的身份，忘了自己仅仅是一个暗子。
直到他成为墨云殿殿主，他父亲暗中派人给他送了一支女子的头钗，他知道他父亲是在警告他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一边敷衍着他父亲，一边心虚地享受着云天之巅的一切。
“那……护山大阵？”君亦然手里的棋子再也落不下去，甚至声音都隐隐有点发抖。
他此时此刻想的不是墨遥的真实身份，而是凤沉知道了该怎么办？那个傻瓜，对墨瑶的敬意丝毫不比对苏言灼的少。
意料之中的答案响起，“是，我给他们提供的阵图。”
饶是心智老练如君亦然，此时此刻心中也升起一股愤怒，“你怎么敢？你可知有多少人因此丧生？”
墨遥落下最后一颗棋子，缓缓抬头，“我会给他们一个交代。”
神色平静无波，仿佛已经做好了决定。
“那你和我说这些是想做什么？”君亦然冷漠地问他。
“我要下山，需要你帮我打掩护，我妹妹还在百里家，我要把她接出来。”墨遥平静地看着他。
他可以悄无声息地离开，但是他不能如此轻易地抹掉自己的罪孽，他需要有人帮他记住。
君亦然愤然起身，“我不会帮你。”
“亦然，再信我一次，我一定会给死去的人一个交代。”墨遥定定地看着他。
那眼里的乞求太过明显，君亦然想忽视都难，他拳头紧紧攥起，眼中闪过挣扎，却见墨遥跪了下来，“算我这个做师兄的求你。”
君亦然浑身僵硬，咬牙切齿道，“随便你，我暂时不会将这事告诉师兄。”
说完他转身离去，眼不见心不烦。
他走出墨云殿，望着头顶湛蓝的天，鼻尖处还飘着一丝血腥味儿，他抿着唇，往闲云峰的诫碑处走去。
这次云天之巅遇袭，他有脱不开的责任，如果他不是为了一己之私私自离山，也许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墨遥就没有机会和古族的人勾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