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她是个漂亮又热烈的女子,像是冬夜里的一簇烈焰,脾气也如外貌一般火辣,生气时怒斥下人的声音能透过一堵厚厚的墙壁,传到他的耳朵中,扰得他整夜都睡不着。
想去提醒她一番,却又顾忌着对方孕妇的身份,只能默默忍下了。
他还记得容辞那个时候的表情很奇怪,淡淡的,眼里似乎有无尽的追念。
可是,云继影从自己父亲口中,从王府下人口中,从这些零碎只言片语所拼凑出来的母亲的模样,却是一个话不多时时温柔和婉的形象。
跟容辞所说的这样一个如烈火的女子全然相反。
但比起亲生父亲,他宁愿相信容辞。
远山隐入尘雾,唯余一个沉默的轮廓,勾勒出群山起伏轮廓。
沉默肆虐很久,他听见容辞说:“我答应你,不过我没学过画,给我一点时间吧。”
云继影以为他说的一点时间是很短的一点时间,谁知一等就是很多年。
随着时间流逝,他对这个想象中母亲形象的渴望日益变得浅薄,早在千百次夜里被噩梦惊醒的过程中,就已经悄悄变化了。
现在是炎夏,离冬日还有着不短的一段时间,他知道容辞重诺,并不会食言而肥,他只是担心来不及收到对方早早地就答应的一份礼物。
会觉得遗憾。
从回忆中抽身而出,他轻微地眨了眨眼,将因回忆往事所升起的一丝晦暗情绪尽数涤荡而尽,他不客气地上手勾起云昭的下巴,左右看了很久,最终拍掌:“真的,你这张脸,不试试女装可惜了。”
云昭一时不察,还真让他得了手,待反应过来后一章便拍开了对方的手,紧紧皱着眉头,低喝一声:“成何体统!”
许是宫中规矩重,叫他养成了一副喜怒不形于色的性格,就连生气也不失仪态,只是难以置信地看着云继影,几次张口欲言,最后化成一句泄露了他内心情绪的,“孤就在此待着,不出去也无妨。”
左右不过是被留在屋里待着过几天憋闷的日子,以前也一直过的都是这样的日子,没有什么适应不了的。
“真的吗?”云继影“哎呀”了一声,可惜地说,“那就不能跟我们一起去放纸鸢捉鱼看戏踢球了,真是可惜。”
云昭低头喝茶,不为所动。
云继影再接再厉,起身来从他的对面走到了他的身旁,低声保证,表情诚恳:“真的不试一次吗,我绝对不同别人说。”
“不行。”云昭斩钉截铁,这种事情太悖于他平日里所受的教育,君子端方于行貌,衣冠楚楚,如何能……以这副样貌示于人前。
“好吧。”云继影可惜道,太子不愿意,他也不能强迫人家。
既然无法外出,云继影思考了一下,同云昭建议道:“不若来对弈一局?”
云昭:“善。”
再一抬头却察觉了傅元晟和燕明齐刷刷露出的同情之色,太子殿下一头雾水,这是,怎么了吗?
两人齐齐摆摆手。
在逗鸟和看人下棋之间,燕明选择了逗鸟,并在离开时不舍地想把十三带回去,但是院长又好巧不巧不在,最终还是云继影拍板:“你想要的话,可以随时带走。”
这家伙基本等于放养,经常在山里乱飞,谁捡到谁喂,如果不是很长时间不回来,一般七叔也不会特意去寻。
只是晚上回寝舍后燕明发现,兴许是同类相吸引,两只平日里都安静的鹦鹉竟然开始吵闹起来,为防止吵到谢君竹,他用两只手分别捏住了两只的小嘴,提着笼子就去了傅元晟寝舍,并拜托他照顾。
再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很深的夜了。谢君竹仍然点着蜡烛在看书,侧脸被烛光印上了一层模糊的轮廓,他蹑手蹑脚地走了过去,轻声地脱衣洗浴。
他觉得他现在非常能理解那些高考生家长的考前心态了,真是害怕自己动作一重或者弄出了什么大的声响,就影响孩子的成绩。
寂静的夜里,在感受到身旁的细微动静之后,他转过身来。
谢君竹摸黑摸上了他的脸,大拇指在他眼睛周围缓慢抚摸,拂过眼睫毛时带起一阵如涟漪般的悸动,动作极为轻柔,但却反复摩挲了好几下,仿佛在确认他是否还醒着,沙哑着问:“怎么还不睡?”
燕明思考了半个晚上,正是思绪纷繁的时候,正好听见谢君竹这么问了,他便转过身来,借着窗外一点清冷的月光,看着对方疲惫的眼睛,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般,他抬起头很认真地问道,“哥,你觉得我考前暂时搬出去怎么样。”